第17章 最後一幕

顧夜在門口前看到了許華拉著魏萊的手,蹲在大門前。

她看上去有些不舍,但是充滿母性慈愛的臉上卻又是無比的堅定。她拉著魏萊的小手,摸著魏萊的頭頂。

“魏萊,你不是喜歡和爸爸玩捉迷藏遊戲嗎?那麽今天也和媽媽玩一次好不好?”

“好啊媽媽,我捉迷藏可厲害了,爸爸每次都找不到我,如果你也找不到我,到時候一定要誇誇我哦,爸爸每次都不誇我……”

聽著兩個人的談話,顧夜悵然若失,他知道,魏萊最後還是沒有等到媽媽的誇獎。

魏萊的小臉上露出了失落,眼睛又閃閃發光地看著蹲在她的身前的許華。

許華臉上有些淤青,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看起來比較狼狽,她伸出手寵溺地摸了摸魏萊的腦袋。

“魏萊,媽媽想問你個問題,你一定得用心回答媽媽的問題哦。”

“媽媽我會的。”

魏萊小腦袋上下點了點,認真地看著媽媽。

許華問道,“魏萊,假如爸爸媽媽有一天分開了,你會選擇和誰在一塊。”

這種問題,很多父母吵架的時候都會和自己的孩子說,這是個會對孩子的內心造成巨大的創傷的問題。

但顧夜覺得許華能給予魏城給不了魏萊的愛,而且魏城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愛過這個孩子,他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讓這個孩子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顧夜也知道了為什麽最後魏城會用斧頭砍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因為對妻子的愛,控製欲,私欲,到了一種極端。

許華和他提出離婚或者是分開的話,肯定會把他逼瘋的。

“媽媽,我會和你在一塊。”

認真思考了一下的魏萊,最後說出了這句話。

這讓許華很開心,她知道自己對孩子的好,孩子都是知道的。

她又揉了揉魏萊的頭,然後打開了大門。

門後是別墅的後院,準確說是一道柵欄,顧夜也才發現原來記憶世界裏,這棟別墅的後麵,是沒有被迷霧吞噬的。

“去吧魏萊,去藏起來,藏到蕭叔叔家去,等晚點媽媽回來找你的,你一定要藏好了!”

天真的孩子真的以為自己的媽媽是要和自己玩捉迷藏的遊戲,對這個年幼的玩家來說,後麵的別墅代表著新地圖,他興奮地和媽媽揮揮手,然後跑向了後麵的別墅。

那將別墅圍起來的柵欄,完全攔不住年幼的孩子,從欄杆中間穿過去,魏萊跑向了對麵。

許華看見魏萊跑進了對麵的別墅裏後,她關上了門,然後背靠著門。

最後的畫麵就定格在了許華背靠著大門,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當顧夜以為這段時間線已經結束的時候,但是他並沒有回到原來的時間線上。

眼前一黑,反倒是重新看見了許華正坐在餐桌上。

“這是直接跳過了一天嗎?”

當顧夜迷糊的時候,大門卻傳來了齒輪扭動的聲音。

一個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是魏城。

他身上背著斧頭,腳上的鞋子在走的時候,還踩著泥濘。

許華看到魏城又一次把家裏的地麵才踩髒之後,眉頭皺了皺,表情看上去更加堅決。

“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魏城的頭發有些長,甚至已經蓋住了眼睛,每日在農田裏幹活,讓他的皮膚看起來格外黝黑。

這個才是真實的魏城,之前不管是在捉迷藏裏見到的魏城,還是在許華家門口見到的魏城,都不是最真實的,是經過許華記憶修改的。

這段記憶是許華最後一段記憶,也是最沉重的記憶,沉重到周圍一切環境都從模糊變得的清晰,沉重到魏城的模樣以最真實的形象出現在這裏。

“我已經忍受不了了。”

許華坐在餐桌前說著,一樓的氣氛陰鬱凝重,讓人不敢喘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魏城,這個家已經支離破碎了,我覺得它已經沒有必要在存在下去了,它壓得我已經喘不過氣來了。”

“離婚吧。”

許華平靜的過分,她就像是在闡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隻有顧夜知道,她已經把自己所有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魏城沒有說話,他隻是把頭低了低,越來越低,厚重又長的頭發完全的蓋住了他整張臉。

兩個人在各自的位置僵持了很久,直到魏城的身體開始顫抖著。

他顫抖地發問,不知道是難過還是生氣,連帶著聲音一起顫抖。

“為什麽?”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離開你。”

“為什麽你還對我說這麽殘忍的話?”

魏城的臉頰上留下淚水,他本來扛在肩上的斧頭緩緩地滑落到地上,腳提起,向著許華靠近。

“難道對我就不殘忍嗎?”

“我愛你,才不顧我母親的意願和你結了婚。我愛你,才願意為你生下一個孩子。”

“我得到了什麽?我婚後不隻要天天上班,還要負責每天回家打掃衛生。為了生孩子,我丟掉了工作,為了補貼家用,隻能去求你的父親,給我安排了一個服裝廠的工作。”

“你盡到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了嗎?”

許華不複之前的平靜,她發泄著自己的情緒,淚水和唾沫星子在空氣中飛著,她在歇斯底裏地發泄著一個女人最大的委屈。

“你要做什麽魏城,不要靠我這麽近!”

魏城還是沒有說話,他隻是拖著斧子離許華越來越近。許華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她開始大叫,讓魏城不要靠近她。

這刺耳的大叫,隻能夠刺激本就已經開始癲狂的魏城。

“那好,既然你也有這麽多煩惱,那就讓我們一起去死吧!”

魏城抬起頭,散落開的頭發下露出了滿是淚水,卻暴起青筋的臉頰。

他抬起手,剛剛拖在地上的斧頭被他牢牢捏死在了手裏,抬過頭部,向著許華的身體就要來落下。

“魏城!”

許華驚恐地大叫著魏城的名字,聲音很大,大到穿過了別墅的屋頂,不過已經是無用功了。

斧頭已經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血液從脖子上的主動脈飛濺出來,在別墅裏肆意橫飛著。

顧夜眼睜睜看著那鮮血就飛到了自己的眼前,卻從自己的身體裏穿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殺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人在他的麵前被砍穿了身體。

他清晰地就看見許華的脖子斷開,半個腦袋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拚命用手去扶著,卻最後無力地癱軟在了椅子上。

惡心,想要嘔吐。

顧夜克製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他跪在地上,幹嘔著。

魏城沒有驚慌失措,他默默地把沾滿了鮮血的斧頭,從餐桌旁,拖回了那牆上的空檔裏。

然後走進一樓兩個房間中的一個,從房間裏拿出了一捆麻繩。

坐在許華的屍體前,一邊卷著繩子,給麻繩打上一個圈,一邊扭頭看著許華的屍體。

做完了一切,他起身,再沒有回頭,打開了大門,徑直走到了門口的那棵歪脖子樹下,把繩子向上一掛,然後跳了上去。

幾秒後,他的腿開始在半空中來回地踢著掙紮著,三十多秒後,最後的掙紮也平複下來了。

繩子悠悠地晃著,帶著人慢慢地轉了過來,朝向了屋裏。

顧夜剛好看過去,看見了魏城的頭發垂向一邊,露出了下麵通紅的眼睛和窒息的發青的臉。

“呼……呼……呼”

看到了全過程的顧夜有些冷靜不下來,他癱坐在血泊裏,看著刺眼的紅色,出了神。

他雖然曾想過這個畫麵一定是殘酷而又血腥的,他也曾看過別墅裏已經變成了斷頭鬼的許華,躲藏過紅了眼吐出舌頭的魏城。

他還是接受不了,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一幕真正的發生在他眼前的畫麵。

他不禁思考,如果還有下一個許華,需要他來救贖,需要他來收集絕望,他還能承受住那個死亡的畫麵嗎?

世界在紅色的鮮血裏旋轉,顧夜回到了門前,此時他還癱坐在通往後麵別墅的大門口。

這是危險的一樓,他卻像待宰的羔羊,就跪坐在門前不動。

眼鬼開始焦急地叫著他的名字,告訴他危險正在來臨。

“顧夜,顧夜,別發呆了,快醒醒,有人要回來了!”

眼鬼瘋狂地叫著顧夜的名字,但是顧夜仍在地上坐著。

突然顧夜麵向的大門自己打開了,不知道是誰從身後推了他一下,他整個人直接撞進了後花園裏。

顧夜從迷茫中回過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回頭看著像大門的時候,大門已經自己關上了。

“霍,還好,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世界自己的意識推了你一把,不然你死定了臭小子。”

眼鬼慶幸地說著,它更害怕自己就跟著顧夜在這個地方前功盡棄了。

“我說你小子又這麽震驚嗎?我死的時候比這個痛苦多了。”

顧夜看著晦澀的天空,他反問道眼鬼,“你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了?”

這句話直接把眼鬼問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死的。

顧夜站起身,他知道眼鬼是怎麽死的,不管是那雙黑色的帶著岩漿一樣溫度的手,還是進入這個世界之前,看到過眼鬼的真身,眼鬼很可能就是在一場火災中死去的。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能作為持續關注的問題,顧夜穿過欄杆,看見了對麵的那座別墅,知道了魏萊就是被許華送去到了那座別墅裏,接下來的目的,應該就是前往那座別墅,去找到魏萊,魏萊留下的最後一張日記紙,以及許華人格融合的那半把鑰匙。

顧夜餘光看見了花園裏的一個小墓碑,不知道是誰立在哪裏的。

反正現在也不是在別墅裏了,顧夜肆無忌憚的走到了那塊木質的墓碑前。

“多多之墓?”

聽起來不像是個人名,再說人的話應該也不會被埋在這裏。

顧夜覺得應該是魏萊曾經養過的某種小動物,死後就被埋在了這裏,看木牌上磕磕絆絆的碎塊,顧夜覺得這個牌子應該被人丟過很多次,但是又被魏萊撿了回來。

顧夜順手把木牌從地裏拔了出來,然後縱身一躍,從別墅後的圍欄跨了過去,去往記憶世界裏最後的一個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