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曾經(一)

許華離開後,顧夜跪在地上,耳朵貼著地板,樓下關門的震動聲傳到了樓上,過了一會,顧夜從房間裏開門走出。

“還是得小心一點。”

顧夜自己和自己說道,進入了雜物間之後,雜物間的大門先打開,不著急進去,如果有人突然回來,他也能無聲無息地跑到雜物間裏。

他打算先去兩個人的臥室看一看,許華和魏城二人的臥室在二樓,顧夜貼著扶手走下樓,從樓梯下去第一個房間就是兩人的房間,打開房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大大的結婚照。

結婚照上兩個人笑的都很幸福,讓人看上去就覺得是一段美滿的婚姻。

但是這場婚姻,和結婚照上塗在魏城臉上的那層黑色一樣,潔白的幸福徹底變成了不幸。

“是誰塗黑的結婚照?如果不是夜視能力,我真的不一定能在這黑暗的環境裏注意到。”

顧夜打量了一會結婚照,除了有些詭異以外,似乎也沒有別的更奇怪的了。

鬼的記憶世界本來就詭異,顧夜反倒是有點習慣了。

從門外往裏走,房間裏的整體構造都很樸素,就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尋常人家模樣,顧夜家也還是這個模樣。

紅花翠葉的被子,大紅色的枕頭邊上的蕾絲,一切都看起來很喜慶的模樣。

顧夜首先是鑽進了床底下,床底下除了灰塵,別的什麽都沒有。

然後就說是打開了衣櫃,衣服口袋,疊在一起的衣服,也是都翻了個底朝空,也沒有找到。

轉過身體,開始思考下一步應該去找哪裏。注意到這一側的床頭櫃上,床頭燈下,壓著一本書。

顧夜輕咦一聲,拿起台燈,取出了這本書。

書的封皮是全黑的,書的頁麵上,隻畫著兩隻碩大的眼睛。

眼白,眼瞼,瞳孔,就像是在上麵畫了一張逼真的局部素描。

顧夜盯著封麵的時候,發現書皮上的眼睛也在盯著自己。

“大爺的,真膈應。”

罵了一句,先拿著書脊抖摟了幾下,沒有什麽小紙片之類的掉出來,這才翻開了書。

書的第一頁是白紙,上麵隻寫了幾行字。字像是後來寫上去的,字的墨跡是不規則的,應該不是後麵印刷上去的。

“太陽落山的時候,你的眼睛充滿了光明,像輝煌的蒼穹,我將默默注視你,讓一生都沐浴著光輝。——魏城”

顧夜念完詩的幾秒後,感覺世界再一次開始扭曲。

是低耗能狀態下的眼鬼,被動地發動了自己的技能,甚至沒有問過顧夜的意願。

等到顧夜緩過神來的時候,就出現在了咖啡廳裏。

咖啡廳裏的人似乎都沒有察覺他的憑空出現,他們都目視前方,看著站在咖啡廳最前麵的一個人。

那人手裏拿著一份雜誌,正慷慨激昂地讀著一首詩,是魏城的詩。

“這裏是明州市曾經詩談會嗎?”

顧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直至看見了魏城和許華的臉。

“這裏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嗎?”

魏城坐在很前麵,不是一個人坐著,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女人,看起來和他有幾分相似,應該是他的姐姐或者是妹妹。

許華坐在後麵幾排,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她遠遠地看著魏城,眼裏流露出愛慕和傾慕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對魏城有好感。

咖啡店裏照射進來明媚的陽光,加上前麵的人正在讀著魏城的詩,一切景象看起來都很美好。

就是一次美好的相遇,這段在許華的記憶裏,應該象征著她最美好的愛情。這是所有的開始,隻不過往後的事情違背了初衷。

過了一段時間,似乎這場詩談會就結束了,在座的所有人都起身,向魏城道了喜之後就紛紛離開,魏城旁邊那位女人開心地與魏城交流著,也走出了咖啡店。

許華似乎有些猶豫,鼓起勇氣之後,拿著手中那本黑色的封皮書,追了出去。

顧夜跟在許華的身後,看見許華不好意思地攔住了兩人。

“你好,魏城先生,我看過你所有的詩,我很喜歡你的詩,能不能在這本書的第一頁,留一句話,哦不,簽個名字就好了。”

許華喘著氣把這些話說完,麵對麵的魏城看上去則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魏城並沒有接過書和筆,她顯得有些黯然,覺得是自己的行為太冒失了。收回手中遞出去的那本書,說了一句對不起之後,就想要離開。

一旁的那個女人攔住了許華,她皺著眉頭對著邊上低著頭看著腳尖的魏城說道,“阿城,你怎麽回事,人家再問你可不可以,快點給人家寫兩句。”

看似有得商量,其實沒得商量。

魏城的姐姐從許華的手裏拿過了書和筆,恨鐵不成鋼地在魏城的頭上拍了兩下,然後都塞進了魏城手裏。

魏城拿著筆,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期待地看著他的許華。

和許華對視了一眼之後,他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臉紅了一下,然後提起筆,在封皮上刷刷地寫下了幾行字,把書塞回了姐姐的手裏,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魏城的姐姐看著離開的弟弟,無奈地把書還給了許華,然後把頭湊近許華的耳朵,說了些什麽。

說的是魏城的家庭住址,至於為什麽顧夜聽到了,是因為兩人說悄悄話的時候,顧夜的耳朵就湊在許華的耳朵邊上。

“原來不僅僅是女追男,還有神助攻。”

許華興奮地抱著書離開,背影也逐漸虛幻起來,世界開始扭曲。

“時間線到了嗎?”

兩人的第一次相遇並沒有給顧夜很多關於絕望的線索,片刻後,顧夜並沒有回到那個陰森詭異的別墅裏,而是出現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裏是……櫻花公園?”

漫天粉色的櫻花,在頭頂盛開著,公園裏人很多,有大人有小孩,大家都在驚歎著櫻花的美麗。

顧夜同樣被櫻花的美麗所吸引了一下,但更多是覺得自己似乎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照理說我自從能看見之後還沒有來過櫻花公園吧?等下,許華和魏城兩個人在哪裏?”

顧夜差點忘記了正事,他四處開始尋找,終於在公園裏的秋千那裏找到了兩人。

兩人肩並肩但是沒有說話,彼此之間的氣氛看起來有些尷尬。這讓顧夜推測出來,這兩個人今天應該沒出來幾次。

本著看不見就使勁貼貼的原則,顧夜當前了戀愛中的第三人。

三人的前麵有一個小孩百無聊賴地一個人玩著秋千,自己拿腳蹬著地,最後跑開了。

本來沉默的魏城,看到小孩離開了以後,突然冷不丁地問許華提議要不要玩一下秋千。

顧夜嗤之以鼻,心想到都什麽年紀了還玩秋千,對付女生不應該浪漫一點,吃飯什麽的嗎?

沒想到的是許華興然同意了,看起來似乎還挺開心的,畢竟她也很想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

就這樣許華坐上了秋千,魏城則在她的身後推著她的背。

“哈哈哈。”

兩人的氣氛隨著秋千的高高擺起,變得融洽和甜蜜起來。

顧夜不屑的一笑,抱著手站在二人的身後看這一幕。

看著看著,那種熟悉感又一次湧上心頭,曾經似乎也有兩個人在這裏推著秋千,而自己隻是在後麵看著。

可是他是和誰一起來過這裏的呢?

顧夜想不起來,他越用力地去回憶,隻會收獲越猛烈的頭疼,就好像那天眼鬼問他什麽都不記得的時候一樣。

額頭上凝著汗水,顧夜不敢接著想這件事,思緒放空,蹲坐在地上。

兩人很快就玩累了,結伴走去了公園的草坪那邊。

“我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嗎?是和我的父母嗎?”

顧夜看著走遠了的兩人,站起身來,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他會好好的去問一問外婆。

兩人走到草坪中央的一棵櫻花樹下坐下,孩子們在草坪上跑著,大人們則在後麵看著。

相比較許華關注著周圍,魏城的眼睛一直側著看著許華。

剛玩過秋千的二人,身上都出了汗,許華雖然是坐秋千,但是額頭上的汗水也粘住了幾縷發絲。

看起來靦腆的魏城,這個時候竟然伸出了手,將許華的那一縷發絲撩到了耳後。

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冒失的舉動,連忙和紅霞飛上臉頰的許華說著對不起。

“沒事。”

許華對著他甜甜的一笑,看愣了魏城。

二人的氣氛又一次陷入了沉悶之中,漫天櫻花因為風的一聲呼喚,紛紛從空中掉落,灑在了每個坐在樹下的人的頭頂。

看著許華羞澀的臉,和魏城看癡了的表情,顧夜有一種極大的反差感。

畢竟前天,一個還在別墅裏,頭都快從脖子上掉下來,拿著斧子追著他。另外一個昨天還在和他玩“有趣”的捉迷藏,紅著眼睛,伸著半拉長的舌頭。

“許華小姐,我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這櫻花樹一樣,冉冉盛開。我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但是我想下一次櫻花樹開的時候,也能和你一起,來這櫻花公園。”

魏城忽然對許華說道,許華沒有準備,扭過頭來看見的是魏城認真的眼神。

“好!”

許華笑了,笑的很美,美的魏城都看癡了。

畫麵定格在這一刻,眼前的景象再一次開始扭曲。

顧夜有些無語,甚至又想罵爺。他在這時間線上來回穿越難道是為了吃狗糧?

作為一個母胎solo者,第一次有好感的人是個鬼,現在還在這裏吃一對鬼夫妻的狗糧,加上生存的危機感,顧夜真的要快崩潰了。

扭轉的景象還是沒有回到臥室,而是來到一個小弄堂裏。

這一次眼前的畫麵,和之前兩次穿越時間線出現了嚴重的反差。

如果說上兩次的時間線風光明媚,就是正常的世界的話。

這個世界顯得無比詭異,天是紅色的,還下著淅淅瀝瀝的血雨。風在嗚咽著,仿佛像是告訴你它淒慘的經曆。

“怎麽回事,這一段不都應該是甜蜜的回憶嗎,怎麽變成這樣了?”

血雨淋不到顧夜,卻把眼前的魏城淋的渾身是血。

他扭過頭來,看向了顧夜。

猩紅的眼睛,向下彎曲的嘴角,濕漉漉地發梢上滴下血紅的雨水。

“他能看見我?”

顧夜震驚,他想跑,卻發現自己的身後是一堵空氣牆。

“你大爺的,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