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多情苦①

14、多情苦①

早飯是永恒的清粥小菜。雖然這粥品小菜換著樣來,紅豆、大棗、蓮子粥,白菜、蘿卜、茄子拌菜,可到底還是粥,還是小菜,夏小滿十分惆悵,多暫才能吃肉呢。並非她無肉不歡,但這也未免清淡太過,嘴裏一點兒味也沒有,吃嘛嘛不香啊……

用罷早飯,茴香豆蔻兩個又給夏小滿整了衣衫頭飾,收拾整齊,留了豆蔻看家,茴香跟著夏小滿一同往年諒這邊來。

冬rì的早晨,陽光一點兒溫度都沒有,照在身上隻覺得刺眼。夏小滿眯起眼睛,仔細瞧了正房,問茴香道:“我用去哪裏請安麽?”

茴香回道:“不必。原來老夫人就說過,六爺這邊也是離不了人的,您這早晚請安就免了。”

夏小滿點點頭,想到一會兒可能有大隊人馬來探病,又問:“待會兒,依規矩,我站哪裏?這個見禮……不會要跪下磕頭吧?”

茴香低聲道:“不必,主子納個萬福就好。”

夏小滿暗自出了口氣,既然接受穿越的現實,就當知道這樣的世界、這樣的身份,若是還端著mín?zhǔ的架子,寧死不跪,那真就隻有死了。但她畢竟還沒有給人下跪的心理準備,長這麽大隻進廟燒香時跪過佛像,還沒跪過活人呢。

夏小滿頓了頓,又道:“你也知道我都忘了這些人了,回頭你站我身後給我提個醒兒什麽的。”

茴香特地放慢了腳步,用最快的語速低聲道:“主子也不必擔心,您的病症已經回給老太君和各位夫人nǎinǎi知道了,便是今兒不認得她們,她們也不會怪罪,您隻照常就是。已是和您說了,隻有二房三房四房。在京的女眷不過是老太君、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四房的二nǎinǎi、四nǎinǎi、九nǎinǎi,三房的五nǎinǎi、七nǎinǎi……許是都會過來的。”

夏小滿直翻白眼,這串兒人名說的,丫頭嘴皮子溜啊,可以說相聲報菜名去了。她還沒來得及擺手叫茴香慢點說,茴香那邊的機關槍一樣的解說又繼續下去。

茴香又道:“您也知四房當家,但四夫人和二nǎinǎi、四nǎinǎi因當家,自是有些威儀的,但都頗為心慈,素不苛待下人的;九nǎinǎi才嫁過來半年多,人和七小姐一般大——才十六,脾氣最是隨和,且又爽利又不拘小節的,待下人也極好,合府上下都讚她,她和您原也十分親近。而二房就一個二夫人,又是與咱們好的。三房七nǎinǎi也是沒什麽說道的人。隻五nǎinǎi……烈xìng了些,她爹爹是大將軍,她和五爺又是皇上賜婚,家裏人都敬著讓著她的,一會兒您見了她小心些就是。”

夏小滿就覺得自己的腦容量明顯不夠,見她停頓下來喘氣,怕她還說,連忙道:“先別說的那麽詳細,隻告訴我注意別得罪誰就好了,到時候再提點我一下。那些詳細的回頭再給我好好講,這會兒你這麽說了我也記不住。”

茴香忙道:“嗯,確是不急在這一時,奴婢也是心急,怕主子一會兒抓瞎。您隻消……隻消莫得罪五nǎinǎi,別人都好說。”

夏小滿點點頭,嘖嘖,這多簡潔。她沒怎麽把那五nǎinǎi放在心上,將軍府邸千金,**,難免囂張,其實現在無論什麽子弟,都比她高一個等級,她敬而遠之就是了。

年諒上身衣裳已經穿立整了,正靠在靠背上,由著采蘩喂參湯。青櫻並不在屋裏,夏小滿一進門,采薇並幾個地上站著的丫鬟都福身行禮,隻采蘩,一本正經的繼續手頭工作,仿佛沒見到夏小滿一般。

夏小滿知道采蘩是個刺兒頭,早晚得先擄平整她,隻是不是眼下。她也就當沒看見采蘩,走過去依照茴香教她的,穩穩當當福了福身子,給年諒見了禮。

年諒點點頭,叫她坐,卻對采蘩道:“你們下去吧。”

采蘩一愣,臉上笑容有幾分僵硬,嘴裏的話音兒卻柔軟依舊:“爺,參湯還沒喝完呢,可是要趁熱喝的。”

年諒“嗯”了一聲,道:“交給滿娘吧。你們去吧,回頭青櫻過來了,叫她也外間候著。若祖母或嬸娘來了,再來通稟。”他猶有些氣短,說一句話停頓了數次。

采蘩本待插空辯駁兩句,誰知道年諒這停頓掐的極好,每次都是不待采蘩插嘴,就繼續說了下一段。看著采蘩的臉sè一點點難看起來,夏小滿肚子裏都快笑翻了,想保持臉上的嚴肅狀態都困難。

采蘩好容易聽見年諒說完了,忙道:“爺,滿娘……呃,姨nǎinǎi大病初愈,這手還軟著呢,哪裏拿得住碗,沒得再打翻了,還是奴婢伺候您吧。”

年諒並不瞧她,隻道:“紫筍叫青櫻收著來著吧,你連著雨花一塊兒送茶房去。二嬸隻喝二沸的水,你去盯著點兒吊子,莫把水煮老了。”

采蘩知道爺這是打發自己走了,十二分不情願的應了,站起來背過身後,狠狠剜了夏小滿一眼,走過來就藥碗要往她手上遞。

夏小滿瞧她那眼神不善,估計是沒安好心的,這要湯湯水水潑哪兒都是麻煩,最次也得重新熬藥,到底還是糾纏不清。因此她並不去接那碗,而是一側身,一本正經道:“先放那邊桌子上吧。我還得先洗手卸鐲子。”說著像模像樣的往銅盆那邊走過去,茴香忙跟上去幫著挽袖子卸鐲子,伺候她洗手。

采蘩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了,卻是沒轍,恨恨的放下碗,帶著一群丫鬟撤下去了。

茴香伺候了主子洗了手也退下去了。屋裏就剩下夏小滿和年諒兩人。

夏小滿心道幸好昨兒參觀實習過整個喂藥的流程,今兒的實踐起來也沒出什麽大錯兒,隻是漱口時候單拿了茶,忘拿痰盂。直到年諒鼓著腮幫子瞧著她,她才想起來,忙不迭拿痰盂過來。

伺候喝完參湯,夏小滿猜年諒有話要說,不然不會遣走滿屋的丫鬟,因此就坐在床邊兒靜待他開口。

年諒沉默半晌,才道:“倒累了你。”

夏小滿沒想到他開篇竟是這麽一句,不知道怎麽接話好了,難道能說“為人民服務”?她隻好牽了牽嘴角,含混道:“也沒什麽辛苦的……”

年諒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問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夏小滿點點頭:“都不記得了。”

年諒帶著些許異樣,似乎想要確認一般,猶問道:“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家的事也不記得了?你爹娘你弟妹都不記得了……?”

夏小滿一挑眉,認真看了一眼年諒,道:“都忘了。六爺莫非是想給我講講我家人的事?”

“唔……”年諒略有些尷尬,“你很少提及家人……我並不知許多……隻是這樣問問罷了。”他頓了頓,臉sè黯然下來,喃喃道:“是我……害了青槐……又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