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曾想害自己

他咬牙說著,轉身就出了馬車,疾步走在宮道上,腦中浮現的卻是昔日他看到的場景。

溫潤端方的皇太子,風采斐然的侯府世子,他們在一起吟詩作畫,情投意合,他手中提著雲瑾愛吃的糕點,在牆頭上趴了整整一夜。

還有,上元佳節他在寒風中等了許久,隻為將母妃給兒媳的玉佩親手交到她手中,可是她呢,忙著回東宮陪太子猜燈謎,他的玉佩隔天就出現在了東宮小太監的腰帶上。

為她出頭被眾皇子毆打,傅長策拿出太子的威風裝模作樣訓斥幾句,她就在旁邊感激涕零,對地上傷痕累累的自己置若罔聞......

往事曆曆在目,自己隻是說了她幾句,她就哭成那樣?也不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麽事,有哪一件事是對得起自己的!

傅佑霆隻覺得一股鬱氣都快從嗓子眼衝出來了,剛剛沾染過雲瑾眼淚的手背都好像火辣辣的,終於被他狠狠一拳錘在廊柱上,隨即留下一道血痕。

“河東秋汛嚴重,定是帝王德行有失天降災禍,讓傅長策去跪宗廟請罪!什麽時候雨停了什麽時候起來!”

他如此吩咐,攝政王之威誰敢忤逆,迅速就有人麻溜地去辦了。

在馬車中哭夠了的雲瑾收拾了一下儀容,重新出現在宮學的時候已經恢複了一向風輕雲淡的模樣。

“雲瑾,再過五日便是懿德皇後忌辰,護國寺設了祭典,陛下命你主禮。”

雲瑾一到就被上司叫到一邊叮囑,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要主持祭典,還是先太後的,頓時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懿德皇後張氏就是傅長策的生母,在去年帝王登基前夕突然薨逝了。

在此之前她對攝政王傅佑霆可以說是百般刁難。

屢次構陷他們母子不說,三年前更是逼得傅佑霆不得不被貶北疆,九死一生差點回不來。

以至於後來她突然薨逝,不少人都在暗中傳言是攝政王傅佑霆的報複。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傅佑霆得勢之後褫奪了她的諸多封號,將張氏一族打壓得抬不起頭來。

張氏甚至沒能入帝陵,連和先帝配享太廟的資格都沒有,要不然祭典也不會隻能安排在宮外的護國寺了。

這件事一直就是攝政王的逆鱗,誰敢在朝堂上多話必定會招致傅佑霆的打壓報複,今年竟然安排了祭典,可想而知傅佑霆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而她雲瑾,現在竟然就被推到了主禮的位置上,會承受怎樣的怒火不必多說。

“陛下果然對世子青眼有加,這差事可不是誰都能辦的。”

有人過來說著風涼話,語氣不乏幸災樂禍。

雲瑾苦笑一聲,果然,皇權之爭不是她想逃就逃的。

傍晚剛剛回到侯府的雲瑾,一進門就看到父親滿臉愁容地坐在正堂上,看到她就直歎氣。

雲瑾好笑,“父親這是怎麽了?”

“還不是你得罪了幾位叔伯,說什麽自立門戶的話,剛剛有人來報,有人見他們去了攝政王府,咱們侯府現在如履薄冰,指不定會被怎麽對付呢。”

雲瑾一愣,那群人竟然去找傅佑霆了,果然還是有幾分腦子的。

傅佑霆現在如日中天,侯府又把他得罪得夠慘,如果說現在誰能把父親的爵位奪走的話,隻有傅佑霆最有可能了。

所以雲贄等人這是要徹底撕破臉了嗎?

“攝政王不是這樣的人。”

她隻是相信傅佑霆,那個人的性格,就算要報複雲家,也有千百種光明正大的辦法,而不是繞這麽大的圈子。

看雲瑾篤定的樣子,雲淵直拍大腿,“怎麽不是這樣的人?你別忘了半年前咱們彈劾他下獄,還派人毒殺他,這個煞神能咽下這口氣?”

似乎想到了什麽,雲淵驚奇地看著女兒,“對了,上次你是怎麽讓他放過為父的?一直也沒聽你說過。”

說到這個,雲瑾臉色有些不自然,訕訕道:“使了些銀錢而已,父親不必太過擔憂。”

好不容易安撫好老父親,雲瑾回到自己房中,靠在門上深思片刻。

從今天傅佑霆的態度來看,他遲早還要報複雲家的,自己要早做打算。

而且她現在越發覺得自己平靜的日子正在被打破,不管是帝王還是傅佑霆,雲家夾在當中稍有不慎就會被牽連。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她是雲瑾。

走近書案,雲瑾抬手將孔雀瓶轉動了一下,一旁的博古架徐徐打開,赫然露出一條密道出來。

雲瑾拿過一件黑色披風裹上,轉身隱沒入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攝政王府,雲贄說得口幹舌燥,上首端坐傅男人卻好像沒有一絲動容。

“你說,當初毒殺本王的人是雲瑾親自指使的?”

直到雲贄說到這個,他轉動扳指的手才驟然停了下來,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點頭哈腰的雲贄。

察覺到傅佑霆周身彌漫起來的殺氣之後,雲贄喜上眉梢,趕忙道:“是的殿下,當初您被捕入獄就是雲瑾那小子一手策劃的。

後來他擔心生變,又買通了紅葉閣的江湖殺手去毒害您,紅葉閣的閣主就在外麵,殿下一問便知。”

傅佑霆抬手,張齊就下去把紅葉閣的閣主帶了上來。

當初他淪落獄中,的確有殺手來毒害,他以為那是雲侯的手筆,和雲瑾無關,現在看來,她竟然想置自己於死地?

被張齊帶進來的紅葉閣閣主一身黑袍,臉上還戴著塊麵具。

傅佑霆微微前傾,胳膊撐在膝蓋上,壓迫感撲麵而來,盯著那黑衣人,“血滴子紅葉閣,本王所知信譽一向不錯,如果讓本王知道你敢有半句謊話,明日讓你們在晟朝消失。”

黑衣人麵具後的眼神也閃爍了一下,不過還是鎮定地上前雙手捧出一本冊子。

“紅葉閣檔記在此,攝政王盡可查驗。”

傅佑霆從張齊手中接過,翻到標注的那一頁。

“於獄中毒殺攝政王傅佑霆,雇銀一萬兩,雇主——”

傅佑霆目光下移,繼續念出那幾個字:“雲侯府世子,雲瑾。”

屋中眾人隻覺得瞬間有寒風自身後吹來,肅殺之氣將他們五髒六腑都絞殺得顫抖起來。

“哈哈哈哈!”

出人意料的,剛剛還在低頭的傅佑霆竟然先是笑了起來,隻是這聲音中的冷意聽得人心底發寒。

然後所有人就看到那紅葉閣的記檔冊子在他手中漸漸變形,化為齏粉,傅佑霆卻依舊在笑著,赤紅的眼中卻多了悲涼。

“好,好得很,雲瑾,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