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殿爭辯

第42章 大殿爭辯

寒風肆虐,雪花亂飛,白茫一片,孟蝶艱難的行走在官道上,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裏,風雪打在她的身上,阻止她的前行,長發飛舞,遮住了她的雙眼,衣袍被吹得如灌了氣的布袋,高高鼓起。孟蝶拂開額前的長發,突然看見前方父母兄長相攜而行,心裏一陣喜悅,拚命的朝他們跑去,卻始終追不上,她又急又累,突然他們身後橫空出現了一隊人馬,舉著長戟向著他們長刺去……

孟蝶大喊一聲,突然驚醒過來。

她躺在床上,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額上滿是汗珠,身上也黏,膩得難受,無精打采的起身,幾縷陽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能瞧見空氣中流動的小顆粒,浮浮沉沉,發了一陣呆,長歎一口氣,孟蝶穿上外袍開始梳洗。

走出屋子,己經是日上三竿,伸了一個懶腰,抬起頭,微眯雙眼,伸開手掌遮住刺眼的陽光,看著天空,清空萬裏,沒有一片浮雲。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等報了仇就去鄉下置一間大房,院子裏種滿花花草草,在做一個靠椅,白天曬曬太陽,晚上數數星星,再養十幾個劍客,陪著周遊列國……想著想著,孟蝶自個笑了起來。

這時,她想到華己經離開一月,不知事情辦得如何,等那鹽車一到,再倒賣給胡人,又可以賺上一筆,實在是美哉,美哉!

孟蝶一路笑吟吟的走來,預備去書殿打個照麵,然而當踏進殿門時,裏麵鴉雀無聲,空無一人,孟蝶疑惑,這些人都去了哪裏?

正巧一奴仆經過,孟蝶急忙拉住他,言道:

“眾位賢士何在?”

奴仆回答:“太子回府,眾賢士己被召之大殿。”

什麽,趙雍回來了?孟蝶頓時覺得晴朗的天空此刻是烏雲滿布,她的‘好日子’即將終結,而眾人都去大殿,為何沒人叫她?

其實侍人早己在書殿宣召,何奈孟蝶那時還在與周公相會。

孟蝶愣了片刻才急匆匆的趕往大殿,一路思索,又突然停了下來,繞道回了小屋,從木箱裏拿出一份帛書,這才又向大殿趕去。

來到大殿己有幾十號人按著等級跪坐在兩側,而正中的那位正是一身黑袍的趙雍,二月沒見,此妖孽似乎清瘦了一些,不過還是那麽的盛氣淩人,隻見他拿著一份帛書正細細觀看,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大殿內的氣氛異常壓抑,妖孽神色頗為嚴肅,孟蝶悄悄的打量了他兩眼,暗忖,此人真乃敬業,路途遙運,“旅遊”歸來也不好好休養生息,猴急的招集眾人,擺著一張臭臉,猶如萬年不化的冰川,像是誰欠了他幾十兩的銀子,平時他都對這些賢士‘和藹可親’,今日倒有些反常。

孟蝶不敢出聲,俏然的來到隊伍後側跪坐下來,然而上天像是專門與她作對,趙雍抬起頭來,一雙單鳳眼淩厲的朝著孟蝶掃了過來,孟蝶頓時垂頭低眸,心跳如鼓,像是做錯事的學生等著老師的責罰,同時她也為自己這種‘膽小’的行為感到不悅,我幹嘛怕他?

然而趙雍並沒有把注意放在她的身上,而是麵向眾人言起這次邯鄲之行,言起朝堂之事。孟蝶暗鬆一口氣,開始回憶在太子府的種種日子,她自認為自己的言行循規蹈矩,想必那妖孽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這時,隻聽趙雍言道:“孤入邯鄲,街頭巷尾,皆傳趙業敗兵一事,想必乃諸位之功勞。”

眾人皆洋洋得意,得到太子的稱讚,是無比榮耀之事,眾人紛紛雙手交叉於額前,寬大的袖子像簾子一樣,遮住各自的那張臉,眾人向著趙雍稽首行禮,意為此乃份內之事,太子無須掛齒。

禮畢後,明公起身出列,言道:

“下臣慚愧,險些誤了大事,下臣曾欲上書趙侯處置那敗兵之將,多虧孟賢士

提醒才未做出那愚蠢之事,市井所傳乃孟賢士所策,下臣不敢領功。”

明公言完又退回一側,正襟跪坐。眾人麵麵相視,麵色尷尬,半響才一起符合道:

“然,然,此乃孟賢士之功,吾等不敢貪功也。”

此刻,孟蝶頭垂得低低的,不做言語,心裏卻頗有些得意。

隻聽趙雍言來:

“如此說來,此功歸此人所有?”

“然!”

趙雍眼神看來,似笑非笑,沒有剛才的嚴淩,卻也未見讚許之意。而孟蝶心裏卻是雀躍不己,賞吧,最好賞一盒金子。

但是隻聽趙雍言道:

“此人立此大功,理當重賞,然,此人言行傲慢無理,今日大殿議事,眾賢士按時就位,隻有此人偏偏來遲,因而功過相抵,此事眾人可有異議?”

孟蝶一聽嗖的抬起頭來,不公平呀,不公平,然而眾人都齊聲應答“然”,孟蝶眼看著金子莫明飛了,心裏失落萬分,對妖孽咬牙切齒。

她低下了頭,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情緒,不言語,又聽趙雍對她言來:

“子可有異乎?”

孟蝶咬碎銀牙,覺得妖孽透著一股子幸栽樂嗬,他分明就是不想給予賞賜,故意找茬,孟蝶不由得扯扯嘴,抬頭看了看他,他的眼角掛著那若有若無的笑容,孟蝶無可奈何,朝著妖孽一拜,言道:

“無異。”語氣頗為可憐。

趙雍的眼神意味深長,仿佛此刻她心中所想,他己知曉。

正在這時,前排一老者起身出例,朝著趙雍一拜後大聲言道;

“太子,下臣有一事,還請太子定奪。”

孟蝶抬頭望去,見是代公不由得勾了勾嘴,冷笑一聲,此人定是為他兒子‘申冤’來了。

果不其然,得到太子的允許,代公轉過身來,怒視孟蝶,那眼神活脫脫要把她吞了一般,孟蝶臉上卻是雲淡輕風。

眾人都不知何意,看看代公,又看看孟蝶。

代公重重一哼,又轉過身來,對著趙雍言道:

“下臣之子青,於前日不久而亡,均拜孟賢士而至,還望太子定奪。”言完,己聲淚俱下,哽咽不己,而那句孟賢士卻是咬字甚重。

代公的話引來眾人嗡嗡而語,大家還不知孟蝶與代青賭酒一事。

“哦?果有此事?”趙雍明知故問,他挑了挑眉,故作驚訝。

他看向孟蝶,眾人也都看向孟蝶。

孟蝶緩緩起身出例,來到大殿中央,朝著趙雍一拜,不去解釋代公之責,臉色也突然變得悲痛不己,也以一幅哽咽不己的聲音言道:

“太子,下臣前些日被一群劍客追殺,險些丟了性命,而此事均為代公所至,還望太子定奪。”

孟蝶的話更加引來大殿上一片討論之聲,連趙雍都不得皺起了眉頭,瞧著小兒的惺惺作態,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而一旁的代公自是氣得臉紅脖子粗,原是告狀卻被反將一軍,雖然那些刺客確為他派,可是卻未能傷她分毫,並且他所派之人都是一去無回,代公因此而氣結,於是才有在大殿之上讓太子做主之舉。

代公當場嗬斥道:

“休得胡言,吾何時派人追殺於汝,汝可有證據?”

眾人又紛紛看向孟蝶,代公所言無不道理,代公威信甚高,怎能做出這等之事,眾人自是不信。

然隻聽孟蝶對曰:

“如此說來,令子之亡為何歸究於吾,可有證據?”

孟蝶的話也有道理,眾人又看向代公,這兩人平時並無交惡,今日為何這般互相指責?

代公冷笑一番,五官有些猙獰,對曰道:

“證據?酒肆之人皆可作證。”代公言完,又看向眾人,隨即又換了一幅痛苦的表情,“當日,汝挑梭吾兒與其賭酒,可憐吾兒身體羸弱,不堪這般,竟吐血而亡,哀哉哀哉……”

代公的話引得眾人同情,大家紛紛表示了對孟蝶的不滿,人家明明有病在身,為何還要挑梭其賭酒,這不是害其性命嗎?

孟蝶對大家的指責不以為然,她冷眼環顧四周,大聲道來:

“諸位,孟蝶有一問不解,還須諸位賜教。”

眾人又麵麵相覷,這代公明明在責問喪子之事,奈何此人卻言顧而其他?

趙雍此刻麵無表情,瞧著堂下兩人不言語,有種袖手旁觀的姿態。

隻聽孟蝶又道:

“諸位都乃堂堂君子,不知對於好男風者有何見解?”

孟蝶的話引起在場所有人的驚訝,大家先是一愣,然後又憤憤然起來,有的還責備出聲。

“此乃大堂之上,怎能言此不堪之事?”

“吾乃君子,自不屑那男風之事。”

“荒謬,荒謬。”

…….

眾人議論紛紛,趙雍臉色難看,想不到此小兒如此口不遮言,終於開口言道:

“不得胡言,汝與代青賭酒之事,究為何因?那代青之死可與汝有關?”

孟蝶對曰:

“代青乃貴族之子,卻甚好男風,也不足為怪,然,他卻貪婪吾色,以勢欺人,欲強行之,吾乃堂堂丈夫豈能行那下作之事,毀之名譽,吾念他貴人身份,與之公平賭酒,此有文書做證,生死各憑天命。”

孟蝶言完,從袖裏拿出文書,遞了上去。

眾人聽言又是一愣一驚,瞬間又是責備聲頓起,這次卻是把矛頭指向那己死去的代青。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代公之子不堪也。”

“言行浪蕩,不配為士。”

……

代公自是氣得臉色由紅發紫,一時接不上話來。

戰國,不管是劍客還是食客,都把名譽看得比命還重要,誰要是詆毀其名聲,那麽此人有權向其挑戰,就算因此丟了性命,也不為怪,反道為眾人所敬仰,因而孟蝶為了自己的聲譽與代青賭酒也就並不稀奇了,要怪隻能怪那代青明知自個身體有恙卻還應之,導致最終身亡,這是天命如此,怪不得他人。

況且還有文書做證,兩人署名簽押,而代公此時卻提出此事,倒讓眾人覺得代公不合禮數,有舐犢之私。

趙雍聽小兒之言與代青賭酒,乃是因為代青強迫小兒為他榻下之賓,己是怒火焚燒,貪婪吾色,欲強行之,他沒由來的一陣氣憤,此事他的暗衛並沒有向他稟報詳情,隻道是小兒挑梭在先,此刻他哪還有心看那文書,眾人隻聽“啪”的一聲,卻是趙雍拍響幾麵,頓時大殿上鴉雀無聲,紛紛向他看來,隨後又紛紛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