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到吳邑

第17章 回到吳邑

回程的路並沒有讓孟蝶有太大的喜悅,相反,她的心情是無比的沉重,來到這個時空兩個月的時間,卻比前世二十年的經曆還要“精彩”,幾次生死邊緣,真正的驚心動魄,生命在這裏如此的廉價,生存變得如此的堅難,她好懷念前世的和平生活,即使在部隊裏那接近變態的訓練,也是這裏無法相比的。活著,就是最好的。

隊伍宛如一條長龍,彎彎曲曲的行走在官道上,太陽依舊那麽毒辣,道路依舊那麽顛簸,除了一些趙兵臉上的笑臉,其餘眾人,包括俘虜,被解救的婦人,甚至一些充當士兵的農夫,臉上都是麻木與沉重,勝利了又能怎樣,失去的不僅僅是親人,還有靈魂。

孟蝶仍舊坐在牛車上,與眾婦一起,大家都是耷拉著腦袋,隨著隊伍前行,戰爭的陰影一直籠罩在眾人的心裏。

高等士兵坐上了戰車,阿止與名卻是徒步而行,阿止一直走在孟蝶的身側,時而給她遞來水袋,雖然他臉上又恢複了酷酷的表情,並且看上去心情頗重,但孟蝶卻能感受到他的關愛,他的眼神在看向她時,充滿了柔和與情意,讓孟蝶倒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

孟蝶從來不知道情竇初開是何感覺,就這具身體的原主,聽聞幾年前就迷上了阿止,以她的觀點,區區幾歲的孩童是否早了一些,雖然自己有著成年人的思想,能喜歡上一個人也是自然而然,隻不過對像是一個古人,一個年歲比她“小”的青澀少年,孟蝶似乎還有點不能接受。

對於感情,前世的她一直是很失望,早年母親離逝,父親忍受痛苦照顧她十載,父親很愛很愛母親,那十年來,他一直沒有談情說愛,他守護著對母親的承諾,一生一世,隻娶一人,那時的孟蝶十分崇拜父親,感動著父親對母親的深情。

然而,父親終究“背判”了承諾,娶了繼母,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突然覺得感情也就那麽一回事,時間能衝淡一切。

但是,世上很多事都無法控製,比如阿止,在她絕望的那一刻,他就那麽突然的出現在了身邊,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之,她的心裏很感動,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有人不顧自己的性命,擋在了她的前麵。

然而,這個戰亂年代,感情往往又是微不足道。

隊伍行走了四天,終於高大而陰森的箕山映於眼前,孟蝶不由得轉回頭去,看著身後蜿蜒的道路,恍如隔世。

官道上聚集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臨村眾人,她們翹足引領,尋找著隊伍裏的親人。

孟蝶也是伸長了脖子,她從來沒有如此期盼過,想要快些見到母親慈祥的麵孔。

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張笑臉,幾張痛。

孟蝶在瞧著母親的那一瞬間,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她跳下牛車,朝著她朝著家人飛奔而去。

緊緊的摟著母親,躺在她的懷裏,一種溫暖油然而生,猶如在風雪交加的夜晚,有人為你生起了一堆篝火,猶如一個行走在冰天雪地的路人,突然見著一間冒著炊煙的小屋,猶如常年羈留在外的遊子,終有一天回到了家鄉,那種溫暖甚比初春的陽光,不僅暖了身,還暖了心。

母親淚流滿麵,嗡嗡大哭,那聲音有著激動,有著不敢相信,有著喜悅。

隨後,孟蝶第一次展開手臂擁抱著父親,讓他一時間手足無措,接著又抱起鼻涕蟲,這個不足七歲有小屁孩,還流著他的鼻涕,孟蝶用袖拭之,在他臉上“叭叭”的親著,直到他的黑臉變紅,引得他癟著嘴就開始了嚎嚎大哭。

孟蝶大笑,笑聲裏有著太多的辛酸與感悟。

孟蝶一手挽父,一手挽母,名抱著鼻涕蟲,一家人其樂融融朝著屋子走去。這時她想到了阿止,當她轉過頭來,尋找他時,卻隻瞧見他孤單的背影。

孟蝶想叫住他,卻最終沒能張口,由著他的影子越走越遠。

回到家的感覺就是那樣的美好,雖然還是那間破土房,吃的還是難以下咽的野菜,睡的還是比石頭還硬的土炕,然這一切都讓她覺得無比的溫馨。

夜晚,月兒高掛,繁星點點,像璀璨的明珠。

孟蝶不能入睡,托著腮,瞧著暈暗的牛油燈,想著這幾日在胡營的種種,想著那些殺人如麻的胡兵,想著那個陰險狡詐的妖孽,心裏有種痛恨。但當她想到了阿止,想到兩人經曆過的那場生死,想著他敢為她擋劍博鬥,想著他不遠千裏,冒著生命危險來尋她,她的心擁起一陣幸福與感動,然而,他孤單的背影也一直在腦子裏徘徊,令她心痛不己。

孟蝶來到院子,見著名與鼻涕蟲還在打鬧,把名喚到一邊,支支吾吾,透露出一幅小女子的嬌態,在名好奇的目光中,最終言道:

“今見阿止心有不悅,兄長可領吾探之?”

“嗯?”名先是一愣,隨後又嗬嗬的笑了起來,他摸了摸孟蝶的頭,調侃道:

“娃心悅於止,是也?非也?”

孟蝶臉微微發紅,還好,夜色擋住了她的尷尬,言道:

“非也!阿止救吾,感激於心。”

“僅此而己?”名笑言打趣。

“僅此而己,兄長莫笑。”孟蝶正色道。

“可惜,可惜。”名搖了搖頭,故做傷心狀。

“此話怎講?”孟蝶眨眨眼睛。

“止心係娃,不遠千裏,不顧險阻,焦慮於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豈知,娃本無心,唉,是為可惜也。”

“汝敢取笑爾?”孟蝶怒嗔道。“吾擔心夫子一事,止心痛不己,兄長取笑,吾必不往也。”說完,欲轉身回屋,名拉住了她,投降道:

“莫惱,吾玩笑也。”

名領著孟蝶來到阿止門前,隻見窗口一盞微弱的燈光搖曳著,忽明忽暗,她心裏擁起一陣酸楚。

名欲轉身離去,孟蝶急急拉住他的手臂,言道:

“何往?”

名神秘笑笑,“恐吳女擔心,吾去瞧之。”

“那,你,我……”孟蝶疑惑指了指房門,又指了指自己,“吾一人探之?”

這古代人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嗎?我就這樣進去了?

然而,名卻不以為然,言道:“娃膽小如鼠?非也,非也。”說完拍拍孟蝶的肩,轉身離去。

靠!這是什麽意思?嘲笑我嗎?有這樣當人家哥哥的嗎?是呀,我膽大得很,我還殺過胡人呢?有什麽不敢?

於是,孟蝶轉過身來,鼓起了勇氣,舉起了手準備扣門,卻久久不能拍下。她鬱悶的放下手,嘴裏嘀咕著:奇怪,我怕什麽,我緊張什麽?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還怕一個十五歲的小男生?真是怪事。

孟蝶再次舉起了手,終於扣響了門板,嘴裏還大聲呼喊著:阿止。

門“嘎吱”一下被打開,阿止出現在眼前。

“阿止,你還沒睡呀?我來看看你。”

孟蝶說完,突然覺得言語有誤,即不是古言,又有點暖味,果然,瞧著阿止的臉色一怔,孟蝶正想解釋,卻被阿止一把拉了進來,險些撞進他的懷裏。

“三更半夜,冒冒實實,大聲喧嘩,不怕誤了名聲?”

阿止的言語雖然有些責怪之意,但語氣卻充滿一絲寵愛,這是孟蝶以前從未感受到的。

兩人之間的關係正在悄然的發生著變化。

孟蝶翹皮的衝他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言道:

“那有什麽?我可是正人君子,除非你不是。”

說完後,孟蝶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麽每句話都帶著那麽一點暖味,讓人想入非非。

阿止清了清嗓子,似乎對於孟蝶的話也感到一絲尷尬,言道;

“有事?”

孟蝶想了想,對曰:

“見汝心情鬱鬱,有恙乎?”

麵對孟蝶的關心,阿止心裏擁起一陣溫暖,這是他從小至大從未感受到的關愛,即使與夫子兩年來的相依為命,但更多的是主仆關係。於是他不由得認真打量著這位青梅竹馬的女子,他突然有一陣恍惚,她似乎不是她,可她又的的確確是她。他以前一直討厭的女子,現在居然是讓他感到溫暖,是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感覺,他不知道,好像是自從她“起死回生”以後,就有所不同了。而從那時起,他就開始時刻的關注著她,她被夫子打罵出屋,她對他齜牙咧嘴,她對他不在唯唯諾諾,甚至還橫眉瞪眼,她行為怪張,言語奇怪,她居然還想拜師識字,行丈夫之事,她不似一般婦人……

她和以前有太多的不同,而自己恰好被這些不同所吸引,甚至在她被胡人掠去時,心如刀割,毅然決定隨兵尋之,見著她毫發無傷,居然心喜若狂,最最不可思議的是,在生死一線之間,自己能站在她的前麵。

而這一切都是本能的驅使,瞬間所做出的決定。

阿止瞧著麵前的女子,笑了,他的笑容一向好看,孟蝶不由得又犯了花癡。

隻聽他溫和的言道:

“無事。”

“真的無事?”孟蝶不相信。

阿止點點頭,孟蝶知道他是在敷衍,於是撇嘴言道:“那,汝在做何事?”

“識字。”

識字?孟蝶一聽到這兩個字,頓時雙眼冒光,顧不了其他,邁開腳步,就朝著屋內跑去,她一直很好奇戰國的文字。

“娃!”阿止無奈的搖了搖頭,深更半夜,她還真不怕丟了自己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