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離胡營

第16章 逃離胡營

趙雍服瓊弁,結玉纓;繡袍軟甲,腰掛雕弓,手執長鞭,須臾之間,策馬緩緩的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眾多的黑衣武士,仇夜緊隨身側,眾人在十步之遠勒馬停住。

趙雍目光犀利鋒芒,一股極大的殺氣充斥在周圍,孟蝶不僅打了一個寒顫,她緊緊的拽著阿止的手臂,不知為何有種緊張充滿她的全身。阿止偏過頭去,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那笑容如三月湖水般的柔和,他拉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孟蝶呆了呆,沒有反抗,因手掌上傳來的溫度,讓她心裏一暖。

阿止提劍護胸,毫不畏懼的直視對方目光。

趙雍瞧著兩人的小動作,不由得勾了勾唇,他的目光變得深遂,猶如此刻天空的繁星,閃爍著詭異。

他拿著馬鞭,指著離他十步之遙的小兒,語氣傲慢,命令道:

“過來!”

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僅兩個字,威懾於耳,孟蝶吞了吞口水,朝著阿止身邊靠了靠,腹語道:白癡才過去。

瞧著她那小貓似的動作,趙雍突然抑頭大笑,又一幅嘲弄的口氣言道:

“小兒,一見情郎,膽大也。”

孟蝶頓時紅了臉,不過此刻,火光昏暗,掩飾了她不少尷尬,她偷偷的瞧了瞧阿止,隻見他臉色嚴峻護在她前麵,對此人的嘲笑不以為然。

言畢,趙雍瞬間斂起笑容,雙唇緊緊抿住,就這樣看著他們,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半晌,手臂高高舉起,一揮一落,頓時,一黑衣武士策馬上前,隻聽他厲聲言道:

“殺!”

孟蝶與阿止身子一僵,瞧著黑衣武士提刀靠近,孟蝶被阿止扯到身後,對著眾人大聲言道:

“慢!”

黑衣武士勒馬停住,馬兒在原地打著圈,他回頭看著他的主子,再次等待著他的指令。

趙雍挑了挑眉,冷眼瞧著麵前這位俊俏的少年,嘲笑道,

“懼也?”

然,隻聽阿止不卑不亢言道:

“吾乃趙兵,尚今,與貴兵共同殺敵,敵兵未除,何奈相互屠之?”

“嗬嗬”趙雍隨即輕笑出聲,再次指了指孟蝶,言道:

“此小兒乃敵國細作,汝與她一道,必是敵國之人。”

細作?說我是細作?孟蝶一愣,瞧著這個胡編亂造的妖孽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直眉怒目,明明是自己被他設計,險些失身喪命,這會兒,他卻倒打一耙。於是,不由得高聲辯道:

“放屁,你才是細作,你全家都是細作。”

說完後,孟蝶才覺得自己又失言了,她有瞬間的失神,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瞧了瞧周圍眾人。

果然,周圍的空氣明顯一滯,而仇夜也是倒吸一口冷氣,覺得此小兒實在大膽,無禮,阿止此刻皺起了眉頭。趙雍更是眯起了雙眼,而那位半途而止的黑衣武士見著主子受辱,也不等指令,大吼一聲,提起長劍朝著孟蝶與阿止砍來。

阿止把孟蝶住旁邊一推,舉著劍迎了上去。

利器相戈,發出刺耳的尖叫,火花一閃,孟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在馬上,一個在馬下,一個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一個隻是鄉下農夫,孰勝乎?可想而知,幾個來回,阿止就敗下陣來。

然,他迅速翻身而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再次提劍迎了上去。

“阿止!”孟蝶在一旁緊張不己,她想衝上去幫忙,又無從下手,她好恨,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前世的身手,現在的她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

此刻她也後悔莫及,幾次吃了言語上的虧,怎麽還沒有受到教訓,這下可好了,白白搭上了阿止。

十五歲的少年正是血氣方剛之時,即使在麵對強大的對手,也會毫無懼色,隻見阿止舉起長劍擋住了黑衣武士至命一擊,但自己也被馬蹄掀翻,武器被擊落,黑衣武士乘機又是一劍從天而降,直指他的咽喉要道。

阿止躺在地上,瞬間伸出雙手,握住對方的長劍,阻擋它的刺入,頓時鮮血從手指縫間流出,順著劍刃滴在草地上,形成一滴滴紅色的血珠。

阿止?孟蝶驚呼,提起彎刀,上前兩步,朝著黑衣衛揮手砍去,黑衣衛抽劍一檔,孟蝶雙臂發麻,踉蹌數步,而阿止經利劍突然一抽,雙手滿是鮮血。

孟蝶見阿止解困向他跑去,看著血肉模糊的雙手,憤怒的轉頭,怒視著高傲的趙雍。

趙雍麵無表情,突然丟出一把利器,“噗”的一聲插入她麵前的泥土裏,孟蝶隨聲望去,這是妖孽讓她自刎“匕首”。難道,他又要讓自己自刎?

然,趙雍卻冷言道:

“殺他,汝活,反之,共死於孤之箭下。”

說完,搭弓上箭,對準兩人。

現場氣氛緊張點極點,不過,趙雍身側的仇夜,很是意外的看著自家主子,何時主子殺人,會給別人選擇的機會?

孟蝶臉色閃過一絲狠絕,暗罵道:媽的,老娘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此刻阿止憤然起身,把孟蝶死死的護在身後,瞪著趙雍,冷言道:

“要殺便殺,何須廢話,威脅婦人,謂丈夫所為?”

“放肆!”仇夜大聲喝道,然後又對著黑衣衛命令道:“此人無理,還不拿下。”

黑衣衛領命,又提劍刺來,

“住手!”趙雍厲聲止住,眯起雙眼,舉箭指向阿止。

阿止毫不畏懼的抑著頭,眼神中有著憤怒,瞳孔的顏色卻突然變得詭秘。孟蝶大氣都不敢出,心裏暗想,原來自己也可以死得如此悲壯,她閉上了雙眼,心跳如鼓。

此刻,四周仍是火光衝天,黑夜猶如白晝,殺聲隆隆,唯獨此處一片寧靜與壓抑。

良久,趙雍的箭還沒有射出。

在眾黑衣衛疑惑重重之際,卻見趙雍放下了弓箭,策馬來到阿止麵前,眼神有著一絲詫異,突然言道:

“汝乃紫瞳?”

阿止一怔,眼神閃過一絲慌張,迅速的垂下眼眸。孟蝶嗖的睜開雙眼,原來她還沒死,妖孽近在咫尺。

趙雍瞟了她一眼,隨即又看向阿止,厲聲吩咐道

“抬起頭來。”

當阿止再次抬起眼眸時,他的瞳孔己與常人無異。

趙雍挑了挑眉,心生凝慮,待要再詢問時,一個高亢憤怒的聲音驟然響起,伴隨著“得得”的馬蹄聲。

“孤偃小兒,無恥之徒,項上人頭,吾必取之。”

趙雍聞言,眉頭一蹙,大怒,眾黑衣衛隨聲轉過頭去,隻見黑暗裏,衝出幾匹人馬,馬背上的林胡人,高舉彎刀,嘶喊著殺了過來。

仇夜領著幾個黑衣衛瞬間策馬衝上前去,與林胡人衝殺在一起,趙雍重重一哼,勒馬調頭,抽出長劍,對著胡人也迎了上去。

領頭胡人正是滿速,隻見他舉著手裏的彎刀,與仇夜搏鬥,數個回合仇夜居然也不是他的對手,他的手臂被砍傷,趙雍正好提劍趕到,與滿速於馬上廝殺開來。

雙方交戰激列,卻給了孟蝶與阿止脫身的機會。在逃離之前,孟蝶收起了那把插入泥土的匕首。

阿止帶著孟蝶四處躲避胡人,並且尋找一起跟來的名。原來,趙兵突襲林胡,除了代郡士兵外,還招集了眾多的國人(城市百姓)與農夫,戰國與春秋的差異就是農夫也有了上戰場的“權力”,林胡時常襲擊趙國邊境,搶奪婦人,牲口,糧食,讓邊境的農夫苦不堪言,而這次隨軍出征,對他們來說,比與任何一個諸侯國交戰都要極積,因而,阿止與名也為了找尋孟蝶的下落,跟著趙兵一路奔來,

然而兩人卻在衝鋒獻陣時走散。

營地的喊殺聲漸漸的小了起來,直到天邊出現了一絲光亮,戰爭終於結束,一個擁有上萬士兵的林胡部落在一夜之間被毀滅殆盡,到處一片狼藉,滿地的屍體,滿地的殘肢斷臂,訴說著戰爭的殘忍,數百上千的帳蓬燃燒成了灰盡,徒留些殘荷,無不悲慘的訴說著戰爭的激列,清徹的溪水己經被鮮血染紅,上麵還漂浮著幾名林胡孩童的屍體,數十隻食肉的鷹鳩,在上空盤旋,忽上忽下,叫聲尖銳,令人戰栗森寒。

烏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這就是戰後的寫照。

瞧著這一幅景像,孟蝶心沉入穀底,‘戰爭’這個詞以前隻是在書麵上了解過,如今是真實的體驗於身,這場突擊戰在這個時代算不上什麽,死傷人數無非幾千人,比起戰國四大戰神之一的秦國名將白起,長平之戰中坑殺趙國降兵四十萬,又算得了什麽?

然而孟蝶還是對這樣的戰爭場麵噓籲不己。

清晨,突然下起了下雨,淅淅瀝瀝,雨水衝刷著血跡,衝散著空氣中的血腥,卻衝不掉孟蝶心中的悲涼。

在趙兵清理戰場時,孟蝶與阿止終於尋到了名,三人緊緊的相擁一起,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概。

孟蝶迫不及待的詢問家裏的情況,被告之一切都好,那日胡兵奪人,眾農夫奮起抵抗,最後,趙兵趕至,胡兵逃走,莊家並未受到太大的損失,隻是死傷數十人,被擄數十人,然而夫子卻在那場災難中丟掉了性命,鼻涕蟲正好被他壓在了身下,逃過一劫。

對於夫子的不幸,孟蝶即驚訝又難過,她想起了她與夫子“做對”的情景,想起了夫子生氣時總愛拿著竹筒扔她,對她罵罵列列,想起了被虜那天,她給夫子講的那個笑話,想起了夫子老愛捋著他的山羊胡,對她說教,“你一個小兒,一個婦人,不做活造飯,整日遊手好閑……”夫子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這一切都讓她不敢去相信,感覺做夢一般。

孟蝶用袖拭了拭淚水,緊緊的握住阿止的手,想給他一絲安慰,卻瞧見阿止傳過頭去,眼裏有著淚光閃爍。夫子是阿止相依為命的親人,親人的離去,對這個隻有十五歲的少年是多麽沉重的打擊,孟蝶的心裏滿是憐惜。

趙兵帶著戰俘,物資在一陣歡呼聲中踏上了回程,妖孽所領的“樓煩武士”此刻無了蹤影,打聽到的消息是,他們追趕滿速等眾逃兵而去。這讓孟蝶頓時安心不少,看樣子,自己是終於逃離了狼窩,又擺脫了虎穴。

然而,她卻不知道,趙雍此刻帶著他的黑甲衛士離她們隻有幾裏之距。

趙雍瞧著遠處隱隱約約的人馬,臉色冷峻,抿嘴不語,仇夜打馬上前,隨著他的視線遠眺一番後,言道:

“主公,那小兒還需殺之?”

良久,趙雍的聲音傳來,“不過一婦人而己,不足為慮。”

“喏。”仇夜恭敬應答,暗忖:不就一小兒,雖有些機靈,也終究一婦人而己,主公怎會放於心上?

然而一旁的樓園卻打馬上前說道:

“主公,若不是此小兒壞事,臣等己誅殺滿速,小兒壞事,為何不戮?”

仇夜聽言,輕咳一聲,似要向樓園提醒,主公之意,怎能不從,徒令主公不悅。

果然,趙雍蹙起了眉頭,厲眼一掃,樓園趕緊閉嘴,不敢言語。

隨後,趙雍的話又傳來,“放出消息,樓煩太子,與林胡同盟,伐趙邊境,然而,繁孛小人,違背盟約,殺太子,趙兵乘機襲之。至此,林,樓亂也。”

“喏!”仇夜與樓園同時領命應答。心中對主子的計策折服不己。

趙雍頓了頓,繼續言道:

“查,兩年前,燕國公子紫瞳一事,速報。”

燕國公子,紫瞳?主公怎會問起此事?仇夜與樓園心中不解,互相看了一眼,但做為臣子,聽令行事是他們的本職。

兩人不再言語,分別行事,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