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遇見阿止

第15章 遇見阿止

亂了,整個胡營都亂成一片。

孟蝶懷裏揣著幾件金飾,乘火打劫之際無意中衝進了關押胡虜的營帳,這裏有眾多和她一起被抓來的婦人,此刻正抱頭驚慌的擠在一起,她們的手足都被束縛著,逃離不得。

眼看帳蓬己經著燃,火漫延於帳內,眾婦卻隻顧往內縮,無一人想著掙紮逃出,孟蝶歎了一口氣,瞧著這些驚恐萬狀的女子,顧不得多想,伸手就去解開她們的束縛。

幾個婦人瞬間得解,然,卻還是木納的蹲在地上,即不相幫,也不出逃,仍舊卷著身子縮在一旁。孟蝶大怒,言道:

“此時不逃,還等何時?”

眾婦無一所動。看似嚇呆了,火越來越大,孟蝶又急急的把手伸向其她婦人。

爾後,幾個膽大的婦人,終於站了起來,弓著身子就向外衝,剛衝到門口,卻又倒在了血泊之中。頓時,眾婦驚呼聲四起,準備逃跑的婦人又紛紛退了回來。

孟蝶一驚,難道胡人衝進來了?回頭一看,卻見一胡女,手拿一把彎刀,滿身是血,披頭散發,衣不遮體,領口大開,滿是青痕,胸脯若隱若現,一幅受盡淩辱的模樣,此婦如瘋子一般,見著婦人就砍了下去。

嘴裏大聲喊道:

“爾儕該死也……爾儕該死也……”

孟蝶認得,此婦就是向她獻簪之人,她是樓煩國人,是“太子孤偃”之人,她沒有死?

眼見此婦,又提起一名婦人,揮動著手裏的刀,頓時血濺三尺,此婦的臉上一片血紅。她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甚是恐怖,她的眼神渙散而駭人,充滿血絲。

此婦己瘋也!

孟蝶瞧著她大笑一陣,又提起一名婦人,舉起了刀,這還了得,若任由此人發瘋,她們還有活命乎?

於是,孟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立馬撲身向前,把胡女撲倒在地。

孟蝶死死的掐住此婦的脖子,此婦手裏的刀也掉在了地上,但是孟蝶似乎忘記了此婦彪悍,她一個十四歲的小兒,的確少了力道,能懶如何?

隻見胡女瞬間反扣孟蝶的脖子,強壯的雙腿夾住她的腰,一個翻身,卻把孟蝶重重的壓在了地上,孟蝶手臂短,隻能胡亂抓扯著她的頭發,胡女仿佛不知疼痛,手上的力道卻是越來越重。

她娘的,難道今日要喪命於此瘋婦之手?

孟蝶不甘心,瞟見了身旁的彎刀,拚命的向前伸手,卻夠不著,胸口越來越滯,她己說不出話來,隻用雙眼瞪著一旁受到驚嚇的婦人,示意著她們上前幫忙。

可惜,眾婦隻顧往後退,沒一人幫忙,真是一群白癡,蠢貨,孟蝶翻了翻白眼,在心裏歎了口氣。隻能做最後一博,於是,伸出手指,使盡最後力氣,插進了胡女的雙眼。

隻聽一聲慘叫,胡女放開了孟蝶,雙手捂著眼睛,倒在了地上。毫無反抗之力,鮮血從她的眼裏流了出來,染紅了她的雙手,順著手指,沿著下額,一滴一滴的掉在了胸口之上,是可憐,還是可恨?孟蝶說不出此刻的感覺。

孟蝶踉蹌著起身,拍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火勢越來越大,須臾,孟蝶撿起地上的彎刀,瞧了瞧還卷在一起的眾婦,大家都驚恐的盯著她手裏的利器,她原本該怨她們,在她為救大家性命有憂時,這群婦人卻無動於衷,然而另一個聲音卻也在告訴著她,不是她們不救,也不是她們無知,這些婦人受到太多的壓迫,苦難,淩辱,她們個個神色呆滯,就如胡女一樣,是群可憐之人。

因有利器在手,不費力的解開了眾婦的束縛,趕著她們逃離了營帳,在逃離的瞬間,帳蓬己完全著火,裏麵還傳來胡女淒慘的叫聲。孟蝶回頭一望,仿佛看到胡女在火海裏掙紮的影子。

生命真如螻蟻。

孟蝶領著眾婦四處逃竄,但四處都是利器相戈聲,打鬥聲,又有一些婦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孟蝶大驚失色,急忙叫著眾婦蹲下,不可再跑。自己也躲在一牛車側旁。

戰爭還在繼續,殺戮還未停止,整個營地處於火海之中,滿地的屍體,被來往的馬蹄踐踏,林胡兵被殺得節節後退,馬背上的騎兵甚是英武,個個手持長劍,眾多林胡人斃命於劍下。人人都言林胡騎兵天下無敵,可誰知,趙國的騎兵也毫不遜色。

孟蝶瞧著是這些騎兵,心下也一陣喜悅,趙兵至,得救也。隻要此刻能保護自己的小命,不在其亂軍中無辜而亡,那麽,就可以回到趙境,回到吳邑,回到家。

家,何時,己經駐進了孟蝶的心裏。

騎兵過後,戰車與趙兵撲麵而來,與眾林胡人肉博在一起。

士兵像是殺紅了眼,見人就砍,不管是男人,婦人,孩子,他們心中似乎帶著仇恨,帶著狠決。

戰爭就是這樣的殘酷,分不清誰對誰錯,林胡人燒殺搶奪,殘暴嗜血,趙兵又能好到那裏去,婦人,孩子也都成了他們的刀下鬼。

如果說春秋的戰爭的還存在著“禮數”,體現著“以軍禮待邦國”的禮儀,兩軍對壘,列陣之後需鳴鼓而擊之,三軍不能偷襲,不能險阻伏擊,不能長途追擊,不能殺戮老弱幼小。而戰國時期,這些“禮數”全都被眾諸侯國丟到腦後。搶地盤,殲殺敵兵,手段無比殘忍而奸詐。誰還會和誰講理,講的是兵,是實力,是陰謀,是陽謀。

孟蝶的心隨著這場殺戮而變得麻木不仁,就像剛才的胡女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欺之,卻有人欺我,我不舉刀,難道還真能伸出脖子。

然而孟蝶在瞧著又一婦人倒在血泊之中時,眼角擁出了濕潤,但隨即,她又扯著袖子,拭了拭臉,心中更加堅強無比,為了活命,她也必須掠殺他人。

眾婦緊緊的靠在了孟蝶的身後,縮在牛車旁,她們似乎認定了,隻有這裏才是安全的,孟蝶成了她們唯一的精神依靠。

敗下來的林胡兵,也頻頻的向她們這邊靠了過來,孟蝶警惕的瞪著雙眼,緊緊的握住手裏的彎刀。

兩胡兵跌跌撞撞,相攜而至,他們手持長刀,身上,臉上到處都是血跡,一胡人臉上有深深的刀口,血肉翻開,甚是恐怖。

兩人相繼癱倒在她們身旁,喘著粗氣,罵列不止。

眾婦受驚的向孟蝶身邊擠來,這一舉動,反倒引起了兩胡的注意。

其中一胡看向眾婦,呼的跳了起來,怒目圓睜,提著刀就衝了過來,眾婦一陣驚呼,開始抱頭鼠竄,孟蝶舉刀擋在胸前,又將是一番生死考驗。

胡人見著漢女像是瘋了一般,他的家園受到摧毀,家人受到殺戮,自己也命在旦夕,此刻,沒有什麽能阻止他瘋狂的報複,左右揮刀,眾婦死了一大片,孟蝶氣極敗壞,舉刀相迎,她不顧自己弱小的身體,隻覺得眼前,四周除了紅色還是紅色。

孟蝶雙手發顫,刀被劈倒在地,眼見胡人的長刀朝著她揮了過來,臨危不亂,就是她的特點,生死之間,前世教官的總總教導一一出現在腦子裏,秋風掃落葉,孟蝶低身,一個掃腿,胡人重重的絆到在地,孟蝶立即弓身拾刀,然而,這些胡兵都是久經沙場之人,反應迅速,隻見他一個鯉魚反身,一躍而起,誰知孟蝶也

以雷霆之速反身舉刀一揮,躍起來的胡兵,隻覺脖子一涼,頸部鮮血噴出,瞬間倒地不起。

經過這番打鬥,孟蝶的身手本未恢複,加之這具身體的柔弱,如此的折騰,她早己筋疲力盡,孟蝶單腿跪在地上喘著粗氣,而另一胡人的刀又劈了下來。

孟蝶瞪大恐怖的雙眼,實在沒有力氣再與之搏鬥,她本能的偏過頭去,也許,就真的這樣死了吧,希望不要死得太難看,希望下次還魂,一定要去一個和平年代。

然而,刀卻久久沒有劈下,倒是胡人的身體,“咚”的一聲,倒在了身旁。

孟蝶轉過頭來,瞧著胡人死不瞑目的雙眼,還泛著紅,滴著血。背上一個血窟窿,汩汩冒著鮮血。

孟蝶抬起了頭,征住,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腦子裏一片空白。

站在麵前的是一位少年,手提著長劍,劍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泥土裏,時間仿佛有瞬間的靜止,少年長發高束,身著麻衣,披著犀甲,火光印著他的臉,嚴峻而俊俏,他的眼神閃著驚喜的光芒。

是阿止,他是阿止,怎麽會是阿止?孟蝶驚喜得無法言語。

少年上前一把摟過孟蝶,緊緊的摟著她。

孟蝶瞬間一愣,阿止的反映太過強烈。

但刀下餘生的喜悅讓她顧不了許多,她靠在他的懷裏,突然感到有了依靠,眼眶再次濕潤起來。

有什麽能比此刻而感到心安,有什麽能比此刻而感動,幾天來的無助,幾天來行走在生死邊緣,孟蝶獨自的,堅強的支撐著自己,見到了阿止,好似她終於可以卸下身上的負重,隻覺一身輕鬆。

阿止居然來找她了,他怎麽會來?他為什麽會來?是夢境嗎?那個常對自己不理不彩的少年,居然就這樣從天而降,出現在她的麵前。

激動,驚訝,感動,幸福……

此刻,周圍的一切喊殺聲,都不存在了,四周沒有殺戮,沒有血腥,沒有火光,隻有那相聚的美好,一種親情溫暖她的全身。

阿止捧起孟蝶的臉龐,手指溫柔的拭著她的淚水,他的動作很慢,手指微微顫抖,他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言語,隻是靜靜的看著她。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柔和,那樣的溫暖,如冬日暖風拂麵。他的眼神有種重逢的喜悅,有著珍惜的柔情。

四目相對,孟蝶突然被一種柔情所融化,她不明白這種情感來自何處?是基於這具身體還殘留著原主的反映?還是她本身因阿止的出現所感動?一個部落的毀滅是否能造就了一段傾城之戀?生死相依?

孟蝶顧不了其他,隻知道她不是孤獨的,在她最無助時,在她命懸一線時,居然是阿止陪在她的身邊,她感到很溫馨,很滿足。

然,就在兩人處於忘情之時,卻未發現,又一胡人舉起了手裏的長刀,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阿止感到身後的腳步聲,一種死亡的氣息在空氣中流轉,他猛的轉身,瞧著胡人的長刀落了下來,反擊顯然來不及了,阿止把孟蝶護在了懷裏,以背迎上了胡人的利器。

孟蝶大驚,她也看到了胡人,然而她被緊緊的護著,動彈不得,迎上阿止那清澈而柔和的眼神,突然讓她覺得安心,死亡似乎並沒有那麽可怕,她臉上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然,胡人的刀沒有落下,倒下的是他的身體,背上還插著一支羽箭。

趙雍,此刻正端坐在高頭大馬上,手端長弓,目光清冷的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