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隱疾
鳳禧宮,檀香幽幽。
皇後公孫玉平日裏並不禮佛,內殿也沒有佛龕,她偏愛檀香的香氣,香爐裏日日不斷地焚著香盤,清淡悠遠。
不過,周漢景每每過來,總是微微皺眉,吩咐宮女們開窗透氣。
周漢景對公孫玉還算不錯,兩人相敬如賓,客客氣氣,隻是少了一份親密夫妻的輕鬆自在。
周漢景和公孫玉一起用了晚膳,期間句句關切,讓公孫玉心裏很受用,她還以為皇上今晚會留宿在這裏。
誰知,飯後的茶一喝完,周漢景又要走了。
公孫玉麵不改色,柔聲關切:“皇上注意龍體,莫要太過忙於政務。”
周漢景點頭:“你早些休息,明日咱們一起去給母後請安。”
公孫玉含笑點頭:“是,臣妾恭送皇上。”
其實,周漢景沒回禦書房,而是徑直去了蘭美人那處。
公孫玉得知此事,心潮湧動。
須臾,宮女們端來了燕窩雪梨,有人嘴碎說起蘭美人要吃燕盞的事。
公孫玉垂下雙眼,沒了胃口,久久才道:“既然蘭美人喜歡,那就讓她多吃點吧。”
“娘娘,您千萬別縱了她!她不配!”
公孫玉似笑非笑:“配不配的?不是本宮說的算,皇上喜歡誰,誰就是寶貝。”
她不想爭一時之氣,蘭美人也不會見好就收,且再看看吧。
宮中的女人,說起來都是爭強好勝的。
次日,公孫玉借故自己身體不適,沒有和周漢景一起給蕭太後請安。
蕭太後惦記公孫玉,忙派人過去關切幾句。這邊,她又和周漢景說:“皇兒,你不該把餘元青調配給寧王,他一直負責照看皇後,皇後近來時常身子不爽,是不是新太醫照顧不周,怠慢了皇後。”
周漢景不以為然,雲淡風輕:“皇後身子沒什麽大礙,不必大驚小怪。”
蕭太後卻不讚同:“皇兒,皇後要早點誕下皇子才行,咱們有了太子,玥太妃那邊才能徹底死心!”
因為皇嗣為重,蕭太後對兒子的“風流”,素來不聞不問,由著他高興。
她最希望皇後能誕下皇子,既是皇長子又是嫡長子,將來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正如她的兒子一樣。
蕭太後絮絮叨叨,反複叮囑周漢景多在意他的正宮皇後,萬萬不可偏心。
周漢景點頭應允。
當晚,他就擺駕鳳禧宮,然而,呆了一個時辰之後,又借口皇後身體抱恙,需要靜養,回了長清宮獨自休息。
這舉動看似貼心,實則反常。
公孫玉徹夜難眠,第二天天還沒亮,早早派人去太醫院點名找餘元青。
餘元青昨兒沒出宮,留在太醫院處理雜事,一夜沒合眼,收拾收拾,匆匆複命。
公孫玉臉色略微憔悴,隻問他:“這麽久了,你可有想到辦法治好本宮的隱疾?”
餘元青雙膝跪地,語氣好像認罪似的:“卑職無能,還沒有想到什麽好辦法,望娘娘贖罪!”
公孫玉妝容精致,舉止端莊,聽到這話的瞬間,眼神微微一黯,沉吟許久,才道:“本宮的隱疾,隻有你一人知道,若你不能助本宮一臂之力,本宮的未來岌岌可危!”
餘元青聽得提心吊膽,忙磕頭請罪。
公孫玉輕聲細語,麵色卻凝重:“你起來說話,本宮不需要卑微懦弱的廢物!”
餘元青緩緩起身,謹慎少言。
公孫玉與他說了一句實話:“本宮恩寵漸衰,都是因為隱疾所致,皇上待我表麵和睦,內心嫌棄。本宮需要皇上的恩寵,也需要一個皇子穩固地位,你明白嗎?”
餘元青連連點頭,沒有裝糊塗,隻道:“娘娘放心,如今寧王狀態穩定,待卑職得空鑽研,一定能找到好辦法的。”
公孫玉大大方方:“好,本宮信你,因為本宮早就視你為心腹,所以你不要讓本宮失望。”
餘元青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他可不想做任何人的親信,哪怕她是皇後!
鳳禧宮走了一趟,還要再去清音閣。
沈鳳舒做事井井有條,自然不會有什麽不妥之處。而且,她觀察入微,發現了餘元青的憔悴,更甚昨日。
“大人你不會又是一夜沒睡吧?氣色這麽差……要不要我去煮一碗參茶給你?”
沈鳳舒的溫聲細語,仿佛有種魔力,令人聽了心神妥帖,又暖又舒服。
餘元青心下微動,他本就想和她走得近些,索性說出了自己的煩悶。
沈鳳舒聽聞皇後娘娘對他如此器重,故作感歎:“娘娘視大人為心腹,這是好事啊。”
餘元青隻好繼續往下說,說著說著,順勢說出了皇後娘娘的隱疾。
原來,公孫玉身帶異味又有多汗症,平時雖能以胭脂香膏的氣味遮蓋,可一旦出汗過多,香脂化開,異味又會顯露。
男女歡好,肌膚之親……
有些事,想藏也藏不住的。
公孫玉這個毛病,進宮之前是沒有的。去年夏天也不知怎麽了,身上漸漸有了味道,香薰藥浴什麽法子都試過,就是去不了病根。
沈鳳舒若有所思。
難怪,皇上處處風流,蘭美人屢屢放肆,皇後娘娘都是因為自身有缺,才無奈讓步。美人有憾,夫君不疼,皇後娘娘的處境著實不妙。
沈鳳舒沒見過公孫玉,隻聽旁人提起過,說皇後溫婉賢惠,性情不溫不火,是個沉穩端莊的女子。
沈鳳舒心中冷笑。
身為女子,最可悲之處就是一輩子要沾男人的光,才能獲得體麵。要麽仰仗夫君,要麽指望兒女,唯獨不能單憑自己的才華能力,拋頭露麵,闖**一番事業。
終於,餘元青倒完肚子裏的苦水,以一聲長歎結束。
沈鳳舒不動聲色,柔聲寬慰他幾句,順便提起自己會調配凝露香膏,隻是隆冬時節,鮮花太少,否則也可試試。
餘元青微怔,隻問:“你要幫我的忙?”
沈鳳舒淺淺一笑:“舉手之勞,我想要幫大人的忙,您是我的朋友啊。”
餘元青當即神色一變,心中甚是欣慰。
“凝露香膏,聽著倒是極好?姑娘從哪裏學來的?”
沈鳳舒避重就輕:“也不是特意去學的,姑娘家總是喜歡擺弄花花草草,看著旁人做,慢慢也就學會了。”
其實她是和韓朗學的。從前,韓朗給她做過許多香露香膏子,隻因她喜歡一年四季中的馥鬱花香,又不舍得折斷花枝。
沈鳳舒列了張單子給餘元青,要了些做香膏的東西。
餘元青想也沒想也就答應了,不想拒絕她的一番好意。然而,沈鳳舒可不是為了幫他,她的心中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