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約法三章
“你是不是應該見好就收?”
魏景山俯身瞪著她,這女子還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哭得聲淚俱下的,一轉眼就要反客為主。
一瞬間,魏景山有些恍惚,有一種被她算計了的感覺。
蘇止渝坐在地上,迎著他毒辣的眼神,扁了扁嘴,卻沒有退縮的意思。
“說。”魏景山直起身子,往前慢慢踱步,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妨聽聽她有什麽花招。
“王爺……”
蘇止渝剛要開口,那人退回兩步,一張帥臉再次閃現在麵前。
“你就打算這麽坐在地上與本王談判?”
蘇止渝一滯,霎時覺得麵頰發熱,慌忙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並非與王爺談判,我自知人微言輕,沒有資格與王爺談判。我隻是想,既然合作,那便要凡事想得更加周到些,對彼此都好。”
她抬眼看了看那人迎著光的背影,周身一圈金色,照得整個人通透耀眼。
“你要求不少,你不怕我會反悔嗎?”
對方的聲音依舊漫不經心。
“王爺是統率百萬雄師的大將軍,言必信行必果,不會反悔的。再說了,王爺如此處心積慮地調查我的底細,說明王爺是個細致周全的人,那必定不會反對我更加周詳的計劃。而且,王爺能夠咄咄逼人連將我三軍,說明您有足夠的把握拿捏我,王爺既知我全部又能控製我於股掌,那自然是信任我願意與我合作了,不然以您的脾氣,早就把我拉出去砍了,何須在此廢話。況且……”
蘇止渝頓了頓,抬起眼皮看了看那人,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況且,我手裏有一條線索是王爺不知道的。如果您不同意,我就是死也會爛在肚子裏。”
“嗬。”魏景山發出嗤之以鼻的笑聲,“開始耍無賴威脅本王了。”
“王爺言重了。”蘇止渝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民女不敢。”
她低著頭看著地麵,卻看到那雙錦靴踱到了自己的麵前停下。
“說說你的約法三章吧。”
“是。”蘇止渝氣定神閑娓娓道來。
“第一,我既是通緝犯,軍營之外必定會以假麵示人,不會給王爺添麻煩。所以也請王爺保證不透露我的任何信息。我是王爺的軍醫,但是蘭若一已死多年,還請王爺不要再提。”
說完,蘇止渝又一次深深鞠躬作揖。
“準。”
“第二,我查案需要王爺配合,但查清楚後一別兩寬,從此便作陌路人。”
不管是現在辦案還是以後,她都不願意與皇家有任何牽扯。
“本王並不想與你有瓜葛。”
“那就好,第三,請王爺給我俸祿,要跟杜威一樣多。”
“誒?”魏景山一怔,轉頭看她。
“我作為軍醫難道白幹活的嗎?”蘇止渝瞪大了眼睛,理直氣壯。
魏景山眯著眼睛審視她,這女子,有膽識又小氣。
於一般人而言,能夠談到此地步早就應該是謝天謝地了,哪裏還會有這麽多要求。
沒想到她還真是寸步不讓。
這就好比兩軍對弈,寸土寸金毫厘不失。
永遠都懂得為自己爭取,哪怕隻是微可不見的權益,也分寸不讓。
魏景山不置可否,二人達成合作。
蘇止渝暗暗出了一口氣。
“你方才說要爛在肚子裏的線索是何意?還有,你與這兩個物證是何幹係,你要查什麽?”
魏景山看著她的臉,明眸皓齒。
“明日我便進城去取物證,到時會向王爺詳細稟報。”
蘇止渝拱手。
“好。明日本王隨你同去。”魏景山頓了頓,“有些事本王也會告知你,以助你查案。”
“屬下遵命。”蘇止渝再次躬身作揖。
“若無其他事情,你要收拾一下,午時過後出發,做好急行軍的準備。”
“王爺。”
蘇止渝尖聲驚呼,就在他耳邊。
魏景山擰了擰眉毛,“本王不聾。”
蘇止渝愣愣地點點頭。
“你又要說什麽?”
“哦,方才王爺說急行軍?據我觀測,午時過後會有大雨,連續三日,無法行軍,尤其是對於傷病員,隻是提醒王爺,還請三思。”
魏景山單眉一挑,看了看她一本正經的小臉,又瞥過頭去看了看外麵燦爛的豔陽,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
就在這一刻,天公好似在配合一般,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明晃晃立刻變得暗沉沉。
魏景山的再一次挑了挑眉毛,負手而去。
蘇止渝看著他走遠,癱坐在椅子上,心裏卻是一半雀躍一半哀愁。
如今查案變成了名正言順,但自己的秘密怕也是藏不了多久。
而且,藏在魏景山身上的與此案有關的秘密,他還未告知。
這個人如此機敏警惕,實在是不好糊弄。
他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變得如此冷漠又難對付。
蘇止渝歪著腦袋盤算著自己的計劃。
一聲驚雷,瞬時落雨。
豆大的雨點落下時魏景山正在和杜威查看傷員。
他看了看時辰,午時剛過,一張帥臉上閃現一絲驚訝。
“王爺,怎麽了?”
杜威極少看到自家王爺露出這種又驚又喜的神情。
“沒什麽,去打探一下禦史大夫顧恒的下落。”
魏景山吩咐道,“打探到消息後務必找人跟著,寸步不離,本王要時刻掌握此人的動向。”
“是,王爺。”
杜威還是不明白,“王爺素來與朝中的那些大人們無來往,為何突然對此人感興趣?這顧大人是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嗯,非常特別。務必找人暗中保護。”
“是,屬下這就去辦。”
杜威轉頭出去,魏景山的心情大好,腳步輕快了許多。
走入下一個營帳,一群人中一個柔弱瘦小的側影一下子擊中魏景山的心。
那人正背對著他專注地檢查著病患的情況。
袖子擼到手肘之上,露出藕節一樣的白皙的胳膊,神情嚴肅,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篤定。
眾人紛紛向魏景山見禮,唯有她,恍若不覺,仍舊十分專注地忙碌著。
魏景山踱著步子上前,隻見那傷員傷在大腿內側,褲子被褪到了腳踝處,幾個士兵按住,傷員別著臉,滿臉通紅,渾身顫抖。
再看蘇止渝,正用柔嫩的小手在那股溝處檢查傷勢,仿佛這不是一個男人的身體。
自昨日蘇止渝接好了兩名重症的骨傷,在軍營中早已傳開。
蘇姑娘妙手神醫,不僅軍醫們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粘著她請教,還有更多的傷員都想讓她給自己診治,這看診的隊伍早已排起了長龍。
隻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女子,這種羞澀的傷處,竟然連死都不怕的士兵們都緊張得抖如篩糠。
那傷員抖得太過厲害,蘇止渝小小的力氣眼看著已經無法下手。
“抖什麽抖。”魏景山凜然嗬斥,“即日起,再無什麽蘇姑娘。軍醫官魚大夫和你們一樣是名男子,是定贏軍的醫官,是我魏景山的人,配合治療,違者軍法處置。”
“是。”
眾人齊聲。
蘇止渝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是那種安心的感覺。
隻是這“魚大夫”,也太難聽了。
然而,遠在百裏外的皇城內,卻有人已經蠢蠢欲動急不可待了。
黑暗的天空,大雨衝刷著皇城內的一磚一瓦,一雙錦靴踏在雨水裏。
一聲嘶鳴,雨幕中出現一隻禿鷲,自高空俯衝而來。
那人抬起手臂,凶獸穩穩落在臂上,儼然變成了溫順的寵物。
在這巍峨輝煌的景致裏,顯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