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在針下,不得不殺。

“且慢!這人殺不得!”

聽到熟悉的聲音,江離將銀針凝凍在了空中。

此時此刻,對章越來說十分凶險,因為那數百根銀針從四麵八方而來,幾乎是把他團團圍住,而且針尖離他身體不過幾厘米,他就像一顆花生米被困在了花生殼裏,絲毫動彈不得。

他隻能動動眼睛,望向江離身後那個救命恩人,當那人從黑暗中快步現形之時,章越簡直是熱淚盈眶。

“範......範大人!您......您可算回來了!這道士......他......他想殺我!”

其實章越無需多言,想想,那麽多根銀針懟在麵前,不是殺他,那是要殺誰?

此時,江離僅僅是把銀針停了下來,而他施法的右手依舊高高抬起,隨時準備置這太監於死地,即便是範七郎已經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沒有轉過頭去,而是死死地盯著章越。

那樣鋒利的眼神,連範七郎也是第一次見。

範七郎停在江離身旁,看看他冷峻的臉,又轉頭看看眼中含淚、表情淒苦的章越,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而章越早就等不及了,他困在針尖的牢籠裏麵,身體稍有一點搖晃,就會被紮成刺蝟,看到範奎不知道在猶豫些什麽,突然急了眼,求救的哀聲破口而出。

“範大人!您還在等什麽!還不一把將這道士給我拿下啊!”

“住口!”範七郎甩過頭,對著章越一聲怒喝道,“這位道長......可是清澤道人座下的人!快說!你是如何得罪了道長!”

“哎喲範大人啊......管他什麽清澤道人......”章越完全聽不進去話,接著哭求道,“咱家的命可是要沒了!”

“他媽的,我讓你說你就說!”

範奎繃緊氣力的一聲怒吼,終於驚醒了章越。

隻見章越癟了癟嘴,硬生生地將眼中的淚水憋了回去,此時此刻,他就像一個在牢籠裏受審的犯人一樣。

“剛剛......剛剛咱家在審問這位道長的時候,之前那個私鐵販子醒了,於是咱家就把他提上來審問了一番,誰知那人至死不認,還羞辱咱家,於是咱家就......就要了他的命......”

“不隻是他的命。”

江離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裏一點溫度都沒有,仿佛是一個說故事的旁觀者。

“是他一家三口的命。”

聽到這裏,連範七郎也睜大了眼睛,仿佛這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章越!”範七郎大喊道,“那對母女......是誰人允許你提審的?!”

“範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這樁販賣私鐵的案子規模巨大,影響深遠,上麵早已下了命令,要我們審訊司盡快查個水落石出,誰知那販子硬鐵一般的嘴,死活不肯說半個字,咱家這才在拿他的妻女下手......”

“糊塗!”

範七郎的頭上青筋凸起,仿佛他才是在場最憤怒之人。

“你生性殘忍,不通人情,這些銀麵軍中人人皆知,若非你奉旨出宮,上麵又硬要讓你掌管審判司,我定不會把審犯用刑的事情交給你......”

範七郎一邊說著,話裏五分遺憾,五分憤怒。

“可如今,你竟然自作主張,一殺就是三條人命!中州律法早已寫明,縱是大逆罪人的妻女,或是流放,或是為奴,也沒有動用死刑的道理!今日鬧出這樣的事情,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聽了這番話,章越沉默了,他知道,這範大人,今日可能是指望不上了,接著,他又默默流起眼淚,發出哼哼唧唧的哭聲。

江離聽著範七郎的話,卻覺得話裏有話,很不簡單。

因為範七郎先是把章越罵了一通,接著又拿著中州律法說事兒,最後叱罵他不該動用私刑。

而此時此刻,違背中州律法、動用死刑的人,正是江離自己。

範七郎不僅是在責備章越,更是在提醒江離,不要一時衝動,做了有違律法之事。

可江離心中的殺意已經燃起,定不會輕易放過章越,隻見他嘴角一挑,露出邪笑。

“範大人,您這是在提醒貧道,不要壞了中州律法啊......”

範七郎心裏一驚,眼睛一瞪,沒想到江離一點也不聽他的勸告,還直接把事情擺到了台麵上。

既然如此,範七郎也隻好把話挑明了。

“道長,恕我直言,就算章越此人再窮凶極惡,他犯下的事情,也應該由銀麵軍自行解決,若您一意孤行,定會給自己招來麻煩啊!”

聽到這話,章越微微抬起了頭,眼中再度迸發出了求生的光芒!

“對對對!就算我犯了滔天的罪過,也輪不到你這道士來管!還不聽範大人的話,趕快把咱家給放了!”

可江離的眼神依然冰冷,自然不吃這一套。

“麻煩?貧道何時成了個嫌麻煩的人了?範大人,你瞧瞧我這身道士的行頭,不就挺麻煩的嗎?”

詭辯之下,範七郎也吃了癟,他想起自己幫助江離易容成道士的那天,確實是挺麻煩的......可是到了這個關頭,如果不把江離勸下來的話,就出事兒了。

“道長,您可要想清楚了,此人若是死在你的手下,銀麵軍西營中必會大亂,到時候......事情難辦啊!”

“大亂?這裏麵的人都已經被我打暈了,還能怎麽亂?”江離不屑一顧地說道,“話說回來,就算出了亂子,不是還有你嗎?範大人。”

範七郎眼底盡是淒涼,他沒想到,江離不僅自己起了殺心,還要拉他一起入夥!

看來他一定是氣憤到了頂點,才會行此偏激之舉!

無奈之下,範七郎一下子湊到了江離的耳邊,壓低了聲音。

“江離少爺!你怎麽不聽勸呢!”

見江離無動於衷,範奎更是急切。

“少爺!若是殺掉此人,就算我幫您掩飾,但也難保萬無一失,到時候有可能牽連到臨澤觀和奔原軍府,您可要想好了!”

突然,江離眼神一定,手掌一捏。

下一秒,銀針穿透了章越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尖叫過後,章越感受到了美妙的痛苦,倒了下去。

這時,江離轉頭看向範七郎。

“老子早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