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動手

燈鬼的話音剛落,站在窗外的江離便知道,自己再無逃跑的時機,果然,他的身前一聲巨響,窗欞在蠻力的衝擊下瞬間崩裂,碎木四散,有如爆破一般,緊接著,漆黑的屋內燃起一團火光,江離定睛一看,那是纏有熊熊烈火、熱得發紅的拳頭!

八境高手的拳頭,可不是說躲就能躲的。

本能驅使之下,江離聚集全身氣力於雙臂之上,**於胸前呈十字狀,若能憑此擋住燈鬼的一擊,那他至少有了苟延殘喘的機會。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燈鬼的烈火之拳落在江離的雙臂之上,掀起一陣熱浪朝四周擴散開去,院中葉片的邊緣都被灼成黑色,空氣中一股糊味悄然生起。

江離算是擋下了一擊,但也被那驚人的力道擊出了老遠,他氣力鬆懈,單手撐地,跪在石板之上,等他回過神來,驚覺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抬手一看,雙臂上已有灼燒的痕跡!

不過這痕跡過於規整,怎麽看也不像是單憑拳頭打出來的,直到江離抬頭一看,燈鬼的黑影正朝著他緩緩走來,手上一副赤鐵指虎,上麵燃有餘火。

“嗬,這穿山軍府裏麵,什麽時候招了個道士?”

這時,江離才看清燈鬼的模樣,一件漆黑袍子幾乎包裹全身,唯一露出的小臂被白色繃帶纏住,下半張臉亦是如此,就像剛從金字塔墓葬裏爬出來似的,隻有那雙猩紅的眼睛在提醒著江離,此人生龍活虎,且極有可能會取他的性命。

“住手!住手啊!”

漆黑的屋內傳出聲音,緊接著孫白晨從屋裏跑了出來,他的臉上仿佛也被燒焦了一般,先是看了看遠處的江離,又轉頭朝燈鬼跑去,低頭辯解道:“大人,一定是誤會啊!此人乃清澤道人座下的道士,是奉命來府裏問診的!”

“問診?孫少爺,你莫不是在說笑吧,”燈鬼不屑一笑,“清澤道人超凡脫俗,臨澤觀的道士也個個清高,怎會親自來你家問診,你莫不是被這賊道蒙騙了吧?”

孫白晨急得一跺腳,“大人!他可是有清澤道人親賜的令牌啊!家父已勘驗過了,碧水青蓮,四爪金龍,確是臨澤令無誤啊!”

本以為孫白晨可以憑借一張嘴力挽狂瀾,扭轉局勢,不料燈鬼根本不吃這一套。

在孫白晨的懇求下,燈鬼淡然開了口。

“嗬,就算他真是臨澤觀的道士又如何,他既已經站在窗戶外麵偷聽了,我若輕易饒了他,殿下定會說我辦事不力啊......孫少爺,你是想拉我一起受罰嗎?”

自此,孫白晨咽下了口水,再也不敢說話。

見情勢不妙,江離緩緩支起身子,直視著燈鬼猩紅的眼睛,準備以口舌之力,行緩兵之計。

俗稱,打嘴炮。

“貧道確是臨澤觀的道士,方才看見孫少爺房裏的燈火滅得蹊蹺,便上前查看狀況,不料打擾了二位的交談,確是貧道的過錯......”

接著,江離話鋒一轉。

“不過,貧道不過是聽到二位幾句閑話,單憑此事,閣下便想要了貧道的命,這可不太公平啊......”

“公平?哈哈......”

燈鬼隔著繃帶悶聲一笑。

“道士,你且來說說,如何才算公平?”

“啊,是這樣,既然貧道不小心聽到了閣下的對話,那閣下也可以問我幾個問題,我回答了,便是扯平了。”

“嗬嗬,笑話!”燈鬼猩紅的眼神更顯鋒利,“本大人手下探子無數,還需要”

“閣下有所不知,貧道長在臨澤觀,自小跟在清澤道人身邊,對道人的了解,不比陛下少......”

燈鬼凝眼思考了一陣,總算給了江離機會。

“道士,有問必答?”

“有問必答!”

江離料得不錯,這種白送情報的機會,燈鬼定是不會放過。

“好,你聽好,多年前,宮中傳有一則秘聞,說清澤道人在入教前,曾與一個忘漠國的女子生下一個男嬰,此事可是真的?”

為了讓事情顯得逼真,江離假裝思考一陣,一番猶豫後,終於抬頭開口。

“不假。”

聽到這兩個字,燈鬼紅眼一瞪,低沉的聲音裏麵竟能聽出一絲急切。

“那此人如今身在何處?”

“忘漠國。”

“你可有憑據?”

“沒有。”

江離搖了搖頭,娓娓道來。

“那時清澤道人還是靈王,在越漠修行之時與一女子相戀,生下世子不久後,道人便參破了天機,退位讓權,於帝京城東建立了臨澤觀,至於世子,隻知道被他的生母留在了忘漠,此外再無音訊......”

“再無音訊......”燈鬼沉吟歎道,“中州的世子居然流落在外,數年無人知曉,真是奇事一樁。”

看到燈鬼已經得到想要的回答,江離便抓住時機,抬頭問話。

“閣下,你問了,貧道也回答了,這下我倆扯平了,貧道的性命......閣下還要嗎?”

燈鬼的半張臉都被繃帶纏住,看不清他的一絲表情,不過江離可以確信,他那紅眼中並未有寬赦之意,而是一種詭譎的笑意。

“不錯,我是可以饒你一命,可是啊......”燈鬼的眼睛拉得細長,“這事,不僅是我的事,還是孫少爺的事,至於孫少爺饒不饒你,就是他的事了。”

果然沒這麽簡單,江離咬牙切齒,心裏咒罵著燈鬼的十八代祖宗。

而此時,孫白晨還沉溺於中州世子的往事之中,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身體不由得一震,不知所措地看向燈鬼。

隻見燈鬼從袍子裏掏出一把隨身的匕首,抬手扔給了孫白晨。

孫白晨猝不及防,先是本能地接過飛來的匕首,雙手卻如犯病一般抖個不停,左顛右顛地,直接把匕首掉在了地上,又慌忙彎腰撿起來,緊緊握在手中。

看見孫白晨這滑稽模樣,燈鬼心裏閃過一絲殺意。

一年前,孫白晨以一副錦繡江山圖獻寶於二皇子,想要投於他的門下,當時第一個提出異議的人,便是燈鬼。

雖然穿山軍府手握兵權,但孫白晨這人,內外不一,表麵上是個翩翩公子,可京中稍微懂點內幕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這樣的人,絕不是個忠仆。

燈鬼也早已在主子麵前言明,孫白晨雖有心機,卻無宏圖,雖有武功,卻無膽量,行事全靠下人,自己手上滴血不沾,若是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他定會攤開滑溜的雙手,裝作一個無辜看客。

即便如此,二皇子也衝著雲安郡主的婚事,將孫白晨收入門下。

不過燈鬼心中早有打算,隻有讓孫白晨的雙手沾上鮮血,才能讓他從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變成真正的局中人。

此時,燈鬼炙熱的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嗓音低沉,卻透露出輕快的笑意。

“孫少爺,該你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