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密報
深夜,銀麵軍西營。
範奎躺在**,剛要入睡之時,一枚飛鏢破窗而入,越過他的胸前,死死地釘在了床邊的牆上。
身為銀麵軍西營統領,每天收到的密報無數,但像這樣,把密報綁在飛鏢上麵,直接射進他私房裏的,還是頭一次。
他豎耳一聽,知道告密之人已經飛遠,就算此刻起身追捕,想必也趕不上。
於是他悠然起身,從牆上拔下飛鏢,輕嗅一下,沒有異味,他便取下鏢上的紙條,徐徐展開。
【明日未時,臨江茶鋪,事關前朝餘孽。】
看到前朝餘孽四個字,範奎目眥欲裂。
不知道多少次,他回想起七歲那年,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那晚,七歲的範奎在偏房中熟睡,不知何時,被外麵傳來的聲響驚醒,他蹭起身子,走到門邊,伸出小手,輕輕地打開一個小縫。
隻見堂屋內,一個蒙麵賊人舉著一把長刀,而在這長刀之下,跪著苦苦哀求的,正是他的爹娘!
“大人,求求您了,我們家中,就我們夫妻二人相依為命!日日粗茶淡飯,過的是清苦日子,實在沒有多餘的錢給您啊!”
“嗬嗬,你們以為,老子是來劫財的嗎?錯!老子是來找你範軍報仇的!”
“找我......報仇?範某一介文人,靠賣點詩詞為生,連螞蟻都不曾踩死一隻,更不敢惹是生非、與人結仇啊!”
“你範軍確實沒有犯事,可你爹範立恒!三年前在東郊望城山殺死了我兄弟!老子今日,就是為了此事而來!”
“東郊......望城山......難道你是——”
“不錯!老子就是你們中州人聞風喪膽的前朝餘孽!”
聽到“前朝餘孽”四個字,躲在裏屋的範奎並未有任何想法,他隻是從爹娘口中聽說,前朝餘孽就是壞蛋,除此之外,“前朝餘孽”具體是什麽樣的人,他一概不知。
當然,七歲的範奎不知道,這四個字將會成為壓在他心中的重石,也是他追逐一生的暗流。
看見跪著的二人毫無反應,蒙麵賊人便對當年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三年前,我的兄弟執行任務的時候,中了銀麵軍的陷阱,他忍著腿上的劇痛,一路逃到東郊望城山。當時帶隊搜捕的人,就是你爹,範立恒。”
“當時,你爹率先找到我奄奄一息的兄弟,本該交由銀麵軍府內的刑獄司處置,可沒想到啊,你爹為了獨占軍功,竟然一劍刺穿我兄弟的咽喉!”
“說來也是可笑,你爹升官沒多久,居然被帝京裏麵一個小毛賊給殺了,真是老天有眼!不過,他死得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此時,跪著的範軍瞧準了賊人說話的間隙,飛速起身,意圖奪刀,不料賊人一腳踢了過來,把本就文弱的他一腳踢在地上。
“我說,你們就別在掙紮了,所謂父債子償,你們就乖乖受死吧!”
隻見賊人長刀一揮,以疾風之速砍了下來。
堂屋內兩聲尖叫響起,範奎看見自己的爹娘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
此時的他想要尖叫,想要衝出去拚命,卻不由自主地凍在了原地,直到賊人轉身離開之後,他的身體才恢複了知覺。
他全身發著抖,推開了房門,邁著小腳,一步一步走向他爹娘的屍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尚且溫熱的血液便染透了他的膝蓋。
那一天,他知道了,前朝餘孽,不僅僅是壞蛋,還是他的仇人。
而他最深的一個印象,便是那賊人手腕上的一個月牙形胎記。
數年過去,就算他把爹娘的死狀忘了,也不可能忘記這個月牙形的胎記。
自從成為銀麵軍統領之後,每每接到有關前朝餘孽的密報,他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刻鍾也等不及,順著線索便追了過去。
幾年過去,每每如是。
可那惡賊仿佛在帝京中銷聲匿跡了一般,再無半點消息。
而過去一年,連一個有關前朝餘孽的密報都沒有。
直到上元節三天後的今晚,苦等多年的密報再度出現在他的手中!
不過,他並未被憤怒衝昏頭腦。
因為此事本就蹊蹺。
其一,帝京人人皆知,銀麵軍九營皆設有密報司,若想告密,直接送給密報司即可,為何會送到他的私房?
其二,前朝餘孽若想鬧事,定會選在情勢複雜的上元燈節,如今上元燈節已過三天,怎麽會突然出現前朝餘孽的密報呢?
其三,告密之人往往害怕卷入紛爭之中,一般都會隱匿身份姓名,而這個告密之人居然想要露麵詳談,地點還在人來人往的臨江茶鋪......
無論怎麽看,此事都甚是奇怪。
但既然上麵說了事關前朝餘孽,範奎就不得不去會一會這位告密人。
......
第二日下午,瞧著時間,範奎便走出了西營,準備前往臨江茶鋪。
軍中規定,銀麵軍行私事時,禁止佩戴銀麵、身穿軍服。
所以範奎一身常服,也未帶武器,隻因臨江茶坊也在西營管轄之中,若到時候出了事故,即刻調兵也來得及。
看到範奎走了進來,茶鋪老板娘便迎了上來。
“稀客啊!範大人居然有空光臨我們茶鋪!”
範奎隻是點點頭,“一壺憂山霧。”
“好嘞!香兒!快請範大人到江邊的貴座!”
範奎坐在江邊,望著江上的碧波流水,橋上的水靈女子,配著憂山霧茶,很是愜意。
半刻鍾後,一個身高八尺、劍眉星目的男子走到桌對麵坐下。
範奎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京中哪位官家公子。
“閣下可是告密之人?”
“正是。”
“敢問閣下姓名?”
來者抱拳行禮。
“在下奔原軍府,江離。”
“哦!閣下原來就是奔原將軍之子!”
“怎麽,範大人知道我?”
“去年你初來帝京,便在街上打出了不小的聲名,範某也隻是聽說而已。”
這時,範奎發現江離氣定神閑,悠哉悠哉地坐在對麵品茶,看上去,不像是來告密的,反而像來享樂的。
於是他試探著問道:“江離少爺,今日約我前來,可是有事情要告知在下?”
“有有有!不過......我心裏還在考慮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江離前傾著身子,伸著腦袋,緊緊盯住範奎的眼睛。
“本少爺在想,要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頭頂的假發摘掉,範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