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湖往事

太平山莊與陳家合作多年,但他還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陳錦君女子模樣的打扮。

該怎麽形容呢?

他當年在青紅會的時候曾經見過當時名滿江湖美豔不可方物的第一花魁,但是和陳錦君比起來,記憶中萬人追捧的花魁黯然失色。

或者說,那花魁不配和陳錦君相提並論。

不知怎麽的,他腦子裏突然響起聞老讓他娶了陳錦君的話,貌似,這也不錯?

陳錦君借著夕陽的暖光,把許凡明隱晦的想法一覽無餘。

她表情生冷,全然忘記自己剛剛在玉春樓頭牌那裏學到的應對男子的方式,語氣變得和生意場上一樣的陰陽怪氣:“我是來謝謝許鏢頭的。”

許凡明挑了挑眉,痞裏痞氣地笑笑,表示自己知道她是為了白天周老太爺的人頭而來。

“東家不用謝我,他周家壞了規矩,難逃一死。”

“鏢頭可知,周家並非隻有周老太爺一人,若是周家小輩追究起來,這個罪過是要算到我陳家頭上的。”陳錦君淡淡地看著他。

“陳家?”許凡明低頭看著她,火紅的夕陽映在他眼底,無端地染上了一抹瘋狂,“東家現在已經不算是陳家人了吧,需要小的提醒您,您現在已經要是霍家的人了嗎?”

“就算嫁人,我也姓陳,不會姓霍。”

陳錦君語氣冰冷,卻更加激發了許凡明心底瘋狂的念頭。

他注視著陳錦君清豔的眉眼,嘴唇幹澀:“到了雍州可就由不得東家了。”

“那就不是鏢頭應該操心的事情了。”

陳錦君的眼睛像一口陳年的老井,沒有半分波瀾。

“或許,東家願意,”許凡明俯下身,和她平視,“隨我姓許。”

說完這不敬的話語,他一臉玩味,心裏卻有些忐忑。

陳錦君笑了。

這一笑像是雍容的牡丹化作妖豔的芍藥,和天邊的夕陽一樣晃眼。

可下一秒,陳錦君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臉上,清脆響亮的聲音讓旁邊的鏢師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扭頭看向這邊。

“看什麽看!幹活!”許凡明頂了頂腮,凶狠地瞪了回去。

許凡明混跡江湖這些年,第一次見到這種隱忍狠厲的女子,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活動了一下左半邊臉:“玩笑而已,東家別生氣。”

陳錦君又笑了,笑得比許凡明更血腥,她語氣沒有起伏:“鏢頭真會開玩笑,我差點以為鏢頭大膽到無視聖旨了。”

“皇帝都沒了,東家又何必執著於一張聖旨?”他壓低了聲音,“您看起來可不像大清的忠臣孝子啊。”

“這和鏢頭有什麽幹係嗎?”陳錦君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謝意送到了,那還有一事相托。”

“東家盡管說,小的在所不辭。”許凡明聲音低沉,帶著些許讓人摸不清的曖昧。

“請鏢頭派快馬去雍州查探消息,尤其是霍家。”陳錦君坦坦****,幽深的眼睛盯著許凡明。

“還有嗎?”許凡明被她看得發毛。

“我讓徐生找了牛車,那花轎我坐不慣。”

“然後呢?”他努力讓自己不去回避陳錦君的目光。

“沒有了,多謝鏢頭。”她轉身要走。

許凡明點點頭,還是沒忍住問了出聲:“東家真的甘心把自己關在後院裏做花瓶嗎?”

陳錦君沒有看他,而是定定地看著絢爛的晚霞:“我陳錦君不是花瓶,是兵刃。”

她走遠了,寬大的鬥篷消失在暗紅的晚霞裏,刻在了許凡明眼底。

兵刃嗎?

許凡明喃喃自語。

天不亮,一隊快馬從驛站出發,率先前往雍州城打探消息。

連著好幾天,陳錦君都坐在徐生找來的牛車上,仔仔細細地看著寧掌櫃送來的《雍州城誌》。

霍家是前朝三品武將,一直鎮守在雍州城裏百年之久。

雍州地處山區,受外界影響不大,土地富饒,這次革命倒也是傷害不大。

直到第六天,許凡明敲了敲她牛車的車窗。

是第一批前去雍州打探消息的鏢師回來了。

“霍家二公子霍平燕幾日前突然病重,其堂兄霍廷昱已經找了名醫為其診治。”

“病重?”陳錦君若有所思。

“還能活嗎?”許凡明沒好氣地問。

“有大夫說救不回來了。”鏢師低著頭說道。

“那敢情好,”許凡明騎著馬幸災樂禍地看著陳錦君,“東家還要嫁嗎?”

陳錦君沒有理他的挖苦,而是向鏢師詢問霍家在雍州的地位。

“鬧革命之後,朝廷倒了,霍大公子霍廷昱第一個脫了朝服,成立了軍閥,現在是雍州的大帥了。”

陳錦君垂下了眼睫,點了點頭,又抬眼對許凡明堅定地說:“當然要嫁。”

許凡明滿臉不理解:“嫁什麽?嫁過去當寡婦嗎?”

“寡婦有什麽不好?鏢頭前些日子還擔心我在後院做花瓶,當了寡婦就自由了。”

“東家就這麽作踐自己?”許凡明被她的態度氣得跳腳,表麵上笑得諷刺。

陳錦君淡淡地看著他:“許鏢頭,你好像對我過分關心了。”

許凡明一下泄了氣,低著頭去摸馬背上的鬃毛。

“勸鏢頭不要動半分不該有的心思,”陳錦君淡淡地說,“去雍州是同道,到了雍州之後是殊途。”

“不會的。”許凡明抬起頭看著前麵的路,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玄鳳令在,他無論如何都要跟著陳錦君,看著青紅會重新建立。

陳錦君瞥了他一眼,冷哼:“霍家就是雍州的土皇帝,想做點大事總歸是逃不了霍家的手掌心。”

“那東家嫁到霍家,借了霍家的勢,把自己搭進去了,這不就是……”許凡明挑著眉毛,吊兒郎當地看著陳錦君,到底是沒有把後麵“賣身”兩個字說出口。

“那和鏢頭有什麽關係呢?”陳錦君和他對上雙眼,洞悉一切的目光把許凡明看得一呆。

“有關係的。”他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一本正經地看著陳錦君。

陳錦君不解地看著他。

許凡明沉吟了一下,揮手把鏢師遣走。

“東家可曾聽聞過,玄鳳令?”他騎馬的身姿挺了挺。

“不曾。”陳錦君皺著眉搖了搖頭。

“青紅會呢。”

“三大幫派之一,自然有所耳聞。”陳錦君點點頭。

“應該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許凡明陷入了回憶,“西太後搜刮錢財賠付東洋人那段時間,多少人家破人亡,為了一家老小有一口飯吃,都去江湖上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