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4章

看宋博彥信心滿滿,宋楚雖將信將疑,但她更清楚如果不努力,那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他們之間就是真的就完了。

下定決心,她當夜便打電話向領導請假。這些日子,宋江兩家的事在政界鬧得沸沸揚揚,處長深知作為當事人,她的壓力不言而喻,其實就算她不請假,他也想勸她休息幾天,避避風頭,“小宋啊,你就放心去吧,單位的事情你不用掛心,我們都會安排好的。”

第二天,宋楚起早趕去菜場。昨晚老四告訴她,手術後喝點鴿子湯有利於傷口愈合,雖然猜到江家應該也會燉,可她就是想做點什麽來安撫糟亂的心。

宋楚平時幾乎不做飯,來菜場更是少之又少,在裏麵轉悠一圈都沒找著賣鴿子的,打聽下才知道原來活禽不在棚內賣,而是在菜場後專門的活禽交易市場。

她踮著腳,踩過髒濕的水泥地,總算找到賣鴿子的地方,可還沒走到攤前就被刺鼻的腥臭熏得作嘔,壓了又壓好歹沒當場吐出來。

“老板,給我一隻鴿子。”她左手擋住鼻子,右指了指籠子裏撲騰的白鴿。

胖胖的老板麻利地打開鴿籠,逮出一隻叫得最厲害的,嘴一咧,露出滿口黃牙,“就這隻吧,要殺嗎?”

宋楚用力點頭,把鼻子捂得更緊。

老板看她那樣,寬容地笑了笑,把鴿子扔給裏麵的小工,再打趣道,“聞不慣味兒吧?我們可是都習慣了,還覺得香呢。”

宋楚難為情地扯扯嘴唇,“沒有,隻是我有鼻炎,對毛發過敏。”

“這樣啊!那你站那邊等吧,好了我叫你。”老板好心地說。

宋楚遞給他一記感激的眼神,往邊上退開了幾步,不過再怎麽退,周圍仍有各式各樣的禽類發出的叫聲,活禽溫熱的膻味和宰殺帶來的濃重血腥一陣陣飄來,襲擊著她的胃。

好不容易熬到老板叫她,她趕緊付錢,飛一般逃離。一路上,她大開著車窗,吹了滿腦袋的風,胃才消停一些。

回到家,她把殺好的鴿子拎到廚房,正準備清洗,刺目的猩紅**瞬間讓她記起江少卿胸口的血,心倏地被扼住,連同胃裏也開始抽搐,不過,在吐出來之前,她還記得把鴿子拎開。

昨晚到現在她一直沒吃東西,吐到最後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接了水簌簌口,確定嘴巴的苦味淡去,她才強大精神,照著昨晚下載的菜譜,將鴿子焯水、去油,下鍋,燉湯。看到燉鍋煲湯指示燈亮起,宋楚又去房間裏收拾了一些江少卿的東西,準備一並帶到醫院。

等一切弄妥,宋楚開車前往醫院,一路上她給自己打了許多預防針,提醒自己不管待會兒奶奶和婆婆的話多難聽,不管江少卿的態度多惡劣都不要放在心上,哪料到,人家壓根不給她看冷臉的機會。

宋楚捧著湯,站在人去房空的病房門前傻了眼。正在打掃房間的護工抬頭見到她,熱心提醒,“小姐,你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宋楚退後一步,再次確認房間號,623,沒錯啊,昨天江少卿的確是住在這裏啊。難道是去做檢查了?

“請問,昨晚住在這裏的病人去了哪裏?”宋楚問。

護工停下拖地的動作,“是那個中刀的男病人嗎?”

宋楚趕緊點頭,“是的,他是去做檢查了嗎?”

“哪裏呀,人家早就轉院了。”護工臉上燃起八卦的火焰,“聽說他是高幹子弟,怎麽可能住咱們這種區醫院,昨晚連夜就轉到大醫院了。”

“轉到哪裏去了?”宋楚急切地問。

護工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我隻聽到昨天值夜的人說,那陣仗挺大的,來了好多醫生,連我們院長都親自來了。”

她話落才注意到宋楚懷裏捧著的保溫桶,不禁好奇,“您是他什麽人,來看他的嗎?怎麽,他轉院沒告訴你嗎?”

宋楚張了張嘴,把我是他老婆的話生生咽回去。說出來會不會很可笑,身為他的妻子,她竟然不知道丈夫轉院了。

輕聲道了謝謝,宋楚抱著東西一步步走出住院部。坐回車裏,她望著氤氳模糊的擋風玻璃,恍然發現眼淚已流了滿麵。

用紙巾擦了擦臉,宋楚打電話給宋博彥,“老四,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少卿他轉到哪家醫院了?”

“轉院?他連夜轉院了?”宋博彥吃驚地問。

宋楚輕輕嗯了聲,“你查到打給我吧。”

宋博彥的電話回得很快,原來江家把江少卿轉到了海軍總院,把問來的病房號報給宋楚,又交待鼓勵一番,不過臨掛電話時,他忽然又說,“姐,你也別太委屈自己。”

“跟他比起來,我做的這些哪裏算委屈?”宋楚臉上掛著笑,心裏卻又苦澀的**緩緩流淌。

放下電話,她直奔海軍總院,按照宋博彥的指示來到幹部病房,樓下的警衛見到她,習慣性地阻攔,“小姐,這裏是高幹病房,請問你探望哪位?”

“我是412病人的家屬。”她如是說。

“412?”警衛重複了一遍,然後側頭看向另一名戰士,小聲嘀咕,“是不是上頭交待那個412?”

那戰士迅速翻了下崗亭裏的筆記本,朝他點了點頭。

攔路的警衛一看,便對宋楚說,“小姐,請問你的姓名。”

宋楚以前也來這裏探望過病人,雖然幹部住院部守衛森嚴,但隻要能準確報出房號基本都能進去,今天專門問姓名,她直覺不妙,不過還是老實說,“我叫宋楚。”

警衛說了句“你稍等”,便走到崗亭打電話,沒多會兒他又走回來,抱歉地說,“對不起,小姐,412的病人謝絕來客。”

“我不是客人。”宋楚生氣地說,“我是他老婆。”

她的答案讓警衛略略吃驚,不過還是公事公辦地說,“我已經通報了,不過病人和家屬說不想見你,另外,他們請我轉告你,不要再來了。”

“是病人親口說的,還是其他人?”宋楚不依不饒。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們打到護士站的。”

“同誌,你能幫幫忙,叫護士站通報他本人嗎?”宋楚請求道。

警衛無奈地看著她,“小姐,這個超出了我們的權限,您別讓我為難好嗎?”其實,他都沒好意思告訴她,剛才護士站的原話是,“以後這個人再來,一律擋在門外。”

望著近在咫尺的電梯,宋楚連哭都哭不出來,這到底算怎麽回事兒?她不過是想挽回這段感情,為什麽他們連一次機會都不肯給?

拖著沉重的步子,宋楚離開住院大樓,隨便找了張長椅坐下,一坐就是一上午,懷裏的湯已經從滾燙變成了溫熱,□在外麵的手和臉也被凍成了胡蘿卜。

宋博彥做完手術,火急火燎地趕來海軍總院,車子往地下停車場開時,一側頭就看見縮在椅子上發呆的宋楚。他一個急刹,也不管這裏能不能停車,便跳了下來。

“姐,你怎麽坐在這裏?”

宋楚抬頭,看清是弟弟,又把頭埋回膝蓋。

宋博彥看她雙手通紅,心疼地將她扯起來,“先去車裏,外麵這麽冷,別凍壞了。”

宋楚搖了搖頭,不肯動。

見她這樣,宋博彥有氣又急,看了她手裏死抓著的湯,心下明白,不禁慍怒,“他們是不是不讓你見到人?”

宋楚微微頷首,忽然想到什麽,將懷裏的湯遞給宋博彥,“老四,他不見我,應該會見你,你幫我把這個送進去吧。”

“他們憑什麽啊?”宋博彥低吼道,“江家也欺人太甚了吧。”說罷,強硬地扯起宋楚的胳膊往院部拽,“走,我帶你進去,我倒要看看誰敢攔咱們。”

見弟弟氣得臉都紅了,宋楚急忙抱住他的手臂,哀求道,“老四,你別鬧。”

“姐,我不是鬧。你是他老婆,他們憑什麽不讓你見他,他們當這是舊社會呢?還棒打鴛鴦?”

宋楚搖頭,囁喏,“不,這都是我的錯,他們生氣是正常的,不怪他們。”

她委屈求全的樣子讓宋博彥心裏很不是滋味,“姐,你別這麽說。老話講,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跟二哥走到今天,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算了,現在不管誰對誰錯了。”宋楚強顏歡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幫我把東西拿進去。”

宋博彥注視著她笑得像掛了麵糊的臉,長長籲口氣,“好吧,那你去車上等我。”

隻是他們都沒想到,連宋博彥也被拒在大門外,江家逐客令裏除了宋楚,還包含所有宋家人。宋博彥看了看手中的保溫提籃,擔心這東西拎出去宋楚一定深受打擊,於是心一橫,將保溫桶扔在了大廳裏垃圾桶上。

宋楚見他那麽快就回來,訝異地問,“怎麽這麽快?他們是不是……”

“沒有,他要去做檢查,我就先出來了。”他搓了搓手,說出善意謊言,“不過,湯我已經給他了。”

“那他說什麽了嗎?”宋楚捉住她的手,著急地問。

“沒說什麽,就叫我先放下。”宋博彥看她眼中的光亮漸漸暗下去,忙補充道,“不過,我看得出他挺高興的。”

“真的嗎?”宋楚的眼睛又亮起來。

宋博彥幹幹地嗯了聲,急忙轉移話題,“姐,我下午還有會診,咱們先走吧。”

宋楚點點頭,臨開車時又說,“老四,以後你能不能幫我送湯?”

她臉上殷切的期盼讓宋博彥動容,明知做不到,仍然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回到醫院,他便打電話給周延和瞿白,江家不見姓宋的,總不至於把所有訪客都拒在門外,兩人一聽說還鬧出這麽大的事兒,難免戚戚焉焉感慨一番,不過都很爽快地答應了送湯任務,並保證會在適當的時候“旁敲側擊”,幫這對糾結的夫妻點點火。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這群人就重複著這樣的事兒:宋楚起早一趟趟跑菜場,忍著惡心和嘔吐的欲望變著方給江少卿做各式各樣的湯,而宋博彥則每天準點去她公寓拿走保溫壺,再送給周延或瞿白,讓他們帶去醫院。

江家曾訝異過兩人輪番送湯的行為,“瞿白啊,你和小六怎麽每次都帶湯來啊!”

瞿白將濃鬱的湯倒進碗裏,打著哈哈,“這不是我家老太太說看病人最實際的不是鮮花水果,是湯湯水水嘛!”

“這倒是。”蘇木清接過湯,聞了聞,“別說,你家廚子的手藝是真不錯,這湯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熬的。你回去呀,替我好好替謝謝她。”

“好。”瞿白爽快地回答,接著又問喝湯的江少卿,“二哥,你覺得呢?味道怎麽樣?”

“挺好,好像比前天送來的更合口。”

“那是,前天你說稍微濃了點,我回去馬上就告訴老……老保姆。”瞿白咳嗽著順過氣,暗自慶幸,幸好反應及時,要不就說漏了嘴。

這些天,他和周延可是領教了江家的強硬態度。那天,他隻是旁敲側隱地說了聲,“其實二嫂也挺關心少卿哥的”,就被老太太生氣地拉到門口,一頓教訓,“以後在少卿麵前少提她,什麽二嫂?少卿都已經準備跟她離婚了。再說,我們江家可留不下這種會拿刀子捅老公的媳婦兒。”

瞿白當然不敢把這些話轉述給宋楚,隻是在宋博彥麵前提了句,“老四,我看這事兒不好解決,奶奶和蘇阿姨態度挺堅決的,至於二哥……”他頓了頓,回憶起那天提到宋楚時江少卿的表情,無奈地歎口氣,“他好像真的傷透了。”

宋博彥自然心知肚明,可見識了宋楚的執著,他實在不忍心打擊她,隻得繼續幹著這欲蓋彌彰的活兒,偶爾也會小心試探,“姐,我說萬一啊、隻是萬一,二哥他翻不過去這道坎你要怎麽辦?”

正在裝湯的宋楚動作滯了一瞬,隨後輕輕笑了笑,“他能為我撐三年,我為什麽不行?”

其實,如果沒有意外,宋楚將繼續扮演田螺姑娘,默默辛勤付出,可這一切全終止於午夜的電話,“姐,你快趕來醫院,二叔腦出血,正在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