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1章
宋楚沒有解釋遲遲才來的原因,隻拉住宋博彥的手,氣息不穩的問,“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就突然病危?”
“顱內動脈瘤破裂,這種情況很常見,所以當初高叔才堅持說手術是最好治療方式。”宋博彥說。
“可是,之前不是說得到控製了嗎?”宋楚仍舊不解。自那天後她就不再關心宋一鳴的病情,可還是不斷有消息“有意、無意”傳到她這裏。她知道,宋一鳴聘請了海總的院長李斌、高時江的師兄來做主治大夫,也知道他不肯接受開顱手術,最後李院長隻能對其進行放化療的保守療法,所幸經過一期的治療,效果非常明顯,瘤體出現萎縮現象,那既然好轉了,怎麽又突然出現這種情況呢?
“他是不是被刺激或者劇烈運動?”
宋楚還沒問完,手術室前的溫馨突然發難,“這個時候還問那麽多做什麽?要真關心你爸就閉嘴等著他出來,嘰嘰喳喳問個不停,是誠心嫌我們不夠煩是不是?”
宋博彥怕宋楚發火,忙拽了拽她的胳膊,低聲勸道,“姐,二嬸也是著急擔心,你別放在心上。”
宋楚順了口氣,決定不跟她一般見識,轉而問,“現在做手術的是誰?”
“高叔叔和李院長都在。”宋博彥補充道,“一開始我們打算送到海總,但李院長讓我們直接送來這裏,說高叔對於這種手術最有把握。”
宋楚明白李斌的想法,雖然他是高時江的師兄,也同樣是國內權威,但他長期擔任行政職務,在手術經驗和緊急救治上肯定不如常年奮戰在一線的高時江。
得知高時江在裏麵後,宋楚稍稍放心。她拎著包徑直走到哭得雙眼通紅的奶奶身旁,握著她的手半蹲下來,低低叫喚,“奶奶。”
宋老太太見到孫女,眼淚更像斷線的珠子,“楚楚,你爸他會不會……”
“不會的。”宋楚違心安慰,“他不會有事,倒是您,別哭壞了身子。”
老太太緊緊扣住宋楚的手,哽咽道,“他可不能有事,閻王爺要真是要命,我願意頂替他去,反正我一大把年紀,也活夠了,老天爺千萬不要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
“說這些做什麽。”宋老爺低吼一聲,“光哭有什麽用?這不是在全力搶救嗎?”
“醫生都下病危通知了。”老太太抽抽噎噎地說。
“奶奶,你別害怕。”宋博彥也走上來,同宋楚一樣半蹲在老太太身前,“這病危通知隻是個程序,是為了讓家屬知情,方便醫院采取更多措施進行急救。其實,很多病人連下了幾個通知,最後也好好的出院了。”
“真的嗎?”老太太將信將疑。
“當然。您忘了,我就是醫生啊。”
聽孫子這麽說,宋老太太這才停止哭泣,看見孫兒孫女都半蹲在地上,忙拍拍兩人的手,“都起來,去那邊坐著,待會兒腳該麻了。”
“奶奶,我們沒事。”宋楚說道,“我想陪著您。”
老太太也沒再勸,隻拉住孫女的手,眼睛緊盯著手術室上的燈,過了一會兒她像想起什麽似的,忽然轉回視線,問宋楚,“對了,少卿怎麽沒陪你來?”
被奶奶一提醒,宋楚才恍然想起剛才來得急,壓根忘記通知江少卿了。她忙從包裏掏出手機,打給他,電話關機,她又換了座機,可連打幾個都沒人接。
“他可能在洗澡吧。”宋楚望著屏幕上的時間,解釋道。
“你不是從家裏趕來的?”老太太疑惑。
“晚上約了人談事情,還沒回家。”
老太太哦了一聲,又將視線對焦在那盞紅色的燈上。恍惚過了一個世紀,紅色的燈啪的熄滅,不知誰叫了一句“好了”,眾人紛紛站起身,往手術室門口聚集。
宋楚扶著奶奶過去,沒多會兒,那道緊閉的門便被打開,為首的李斌摘掉口罩對宋一諾說,“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兩個字讓大夥兒放下不到一秒的心又提起來。
“但是什麽?”溫馨緊張地抓住李斌的手。
“小馨,你別那麽激動,聽醫生把話說完。”大伯母將溫馨的手扳開,並將她摟在懷中,那樣子好似生怕嬌弱的她會突然昏倒一樣。
李斌不動聲色的按了按被溫馨抓疼的手,緩緩說,“出血已經控製住,殘餘的瘤體也被摘除,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能否度過危險期要看接下來48個小時。另外,即使熬過來,由於顱內動脈瘤破裂,他的行動能力極有可能出現問題。”
“就是會癱瘓,是吧?”溫馨直接問出。
李斌點點頭,“顱內出血,偏癱和半身不遂現象較多,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說完,他又強調,“現在最關鍵的還是看他能不能度過48小時危險期。”
溫馨聽完李斌的話,直接倒在大伯母肩膀上放聲大哭,一邊哭還一邊嘀咕,“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啊?老宋啊,你可不能扔下我。”一聲聲,哭得是那個淒慘,真是聞著掉淚,聽者傷心。
相比之下,被宋楚扶著的奶奶倒很鎮定,除了初聞兒子還未度過危險期時身形晃了一晃,其餘時間便箍進孫女的手,不停呢喃,“隻要人活下來就行。”
宋楚望著兩人,不禁感慨,哭得最慘的擔心的是自己的未來,而平靜如斯的考慮的卻是兒子的安危,偏偏世人眼光渾濁,看不清虛情和假意。
宋一鳴被直接送到ICU,院方破例讓他們都進去探望。宋楚隔著玻璃,望著病床上頭纏紗布、渾身插滿管子的父親,心情複雜難辨。那個給了他生命的男人如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隻有旁邊的心電儀用微弱的波段來證明他還活著,這一刻,所有恨與怨都變得渺小,胸臆中酸澀滿脹的因子終於湧上眼眶,淚水奪眶而出。
肩膀被輕輕拍了下,她轉過頭,含淚看著身影氤氳的高時江,哽咽得叫了聲“高叔叔。”
“楚楚,勇敢點。”高時江遞給她一塊兒手帕,“生老病死是每個人並經的階段,想開些。”
宋楚接過手帕,捏了捏鼻子,難停抽噎,“高叔,他是不是會……”她頓了頓,終究說不出那個死字,而改用“是不是沒希望?”
高時江睨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輕歎,“顱內動脈瘤破裂,其中半數會在發病後48小時內死亡,即使挺過48小時,存活的病例中有近三分之一可再次發生出血。”
宋楚用了半分鍾消化他的專業術語,而後眼淚再次蓄滿眼眶,“也就是,他存活希望渺茫?”
“如果換作別人,我會告訴他,醫學上沒有絕對的事情,讓他們等待奇跡。但現在是你,所以我更願意勸你看清現實,坦然接受。”高時江安慰地拍了拍宋楚的手臂,“孩子,看開些。”
“那他會醒嗎?”宋楚又問。
高時江想了想,回答,“那得看他求生的意誌強不強。”
雖然破例,但為了防止細菌入侵,醫院最後還是勸退他們離開ICU。從重症加護病房出來,宋一諾便對宋家二老說,“爸媽,你們先回去,這兒有我和一言守著。”
“我不走,我得守在這裏,萬一要是有什麽……”老太太哽咽得說不下去。
“媽,這天寒地凍的,守這裏會凍壞的。再說,你和爸血壓都不好,萬一有個好歹,你可讓我們怎麽辦?”宋一言忙出聲勸道。
“是呀,奶奶,二叔現在還在醫院,您可千萬不能再倒下。”宋博彥也加入勸說隊伍。
老太太還想說什麽,靜默不語的老爺子發話了,“好了,別個小的添麻煩,咱們先回去,有什麽再過來。”語畢,又交待大兒子,“不管有什麽,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宋一諾連連稱好,又對老婆說,“爸媽也要人照顧,你也回去。”
“好,那我回家讓保姆燒點吃的,明早送過來。”
送走父母,宋一諾看了看留下的人,吩咐道,“也別都守在這裏,醫院那邊給了房間,博彥,你先陪你爸媽去休息,晚點再來換我,至於楚楚和溫馨……”
“我要留下。”兩人異口同聲。
宋一諾也沒反對,點點頭說,“你們就留下吧。”
其餘人也無異議,隻互相交待了兩句要注意身體,便該走的走,該留的留。從二樓下來,林佳貞突然碰了碰兒子的手臂,疑惑不解,“誒,楚楚怎麽一個人來,少卿呢?不是又鬧矛盾吧?”
宋博彥這也才想起,剛才堂姐隻說電話沒人接,後來一忙活也忘記再打,現在這時候,楚楚身邊最需要的就是江少卿。
思及此,他連忙拿出電話打給江少卿,可連撥了幾個都是關機,他又打座機,仍是沒人接。最後隻得打給住得離江少卿家最近的瞿白,“老五,你趕緊去趟二哥家,告訴他我二叔生命垂危,叫他馬上過來。”
淩晨,住院部的燈相繼熄滅,唯有二樓重症加護病房外的家屬等候區燈火通明。慘白的日光燈照在每一個焦急等待的家屬臉上,配合上這靜得窒息的氛圍,給人陰森恐怖之感。
宋楚把頭埋進膝蓋裏,一動不動。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腳已經針刺般麻疼,但她仍不舍得放下腿,放下這個極具保衛性的動作。
歪著頭,再次撥通江少卿的電話,依舊關機,換座機,還是沒人接。她摁斷,胸口的氣悶越發厲害,既氣最需要人陪時他不在身邊,又氣這大半夜自己沒回家,他竟然不聞不顧,而相較之下,似乎後者更甚。
心裏憤憤地正罵著他,手機乍然震動。她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瞿白?他大半夜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
她訝異地接起來,剛說了個喂,熟悉的男聲隨即在彼端響起,“楚楚,是我。”
壓抑太久的委屈、憤怒、傷心頃刻爆發,宋楚握著手機嗚地哭出聲,“混蛋,你怎麽才給我打電話,你幹什麽去了?手機一直關機?家裏電話也沒有接?”
“對不起,對不起。”江少卿忙不跌賠罪,“都是我的錯,你別哭,我馬上就到。”
宋楚抽抽噎噎哭個不停,江少卿隻得好聲哄著,直哄到她不哭,他才掛掉電話,將發燙的手機還給瞿白。
瞿白開著車,有些擔心地問,“二哥,你身上的味兒挺大,這麽過去沒事吧?”
江少卿沒吱聲,隻打開窗戶讓刺骨的夜風吹進屋子,企圖吹散滿身的味道,可閉上眼,腦子裏浮出的卻是那個四分五裂的手機,還有那些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