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得聽他的

穿過鬧市,借著鼎沸人聲的遮掩,君歌小聲向柳南詢問道:“你們蘇門主,不像是不開腔的性子啊?”她咂嘴,“都被說無理取鬧,自取其辱了,為什麽不回懟啊?”

柳南想了想,正經說:“門主一向懶得費口舌。”他蹙眉,“能動手就絕不還口。”

君歌一愣:“那確實還是憋著吧……”她“嘶”了一聲,打量著蘇辰的背影,“就這小雞仔子一樣的身段,真打起來,怕是撐不住兩拳。”

這話,把柳南給說懵了。

他瞧著蘇辰望過去,上下看了好幾眼。

這根本不是能不能撐住兩拳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有機會能碰到他才對。

“哎對了。”君歌壓低聲音問,“你知道我爹到底在什麽任務上麽?”

柳南身子一僵。

他看著君歌誠摯的目光,幹笑了兩聲:“這大家任務都是機密,我怎麽可能會知道啊。”

君歌瞄著他,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我以為和你蘇辰很熟了,不可能不知道。”

她抿嘴,大氣擺手:“算了,不為難柳大人。”

說完,笑盈盈地夾了下馬肚子,走得更快一些。

看著她的背影,柳南想起蘇辰那一道緘口令。

誰人都不能在六扇門提起君維安,尤其不能對君歌提起這個人。

蘇辰下這道令的時候,神情格外嚴肅。

東山鎮,陳氏是當地的大姓。

這次出了這鬼怪殺人一案的,便是有名的大地主陳員外一家。

陳海雖然看不慣蘇辰,但下馬之後,還是老老實實將案情說給他聽。

“陳府鬧鬼據說已經鬧了三個月。”他說,“府內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之前一直沒出過什麽大事,直到三日前。”

陳海領著蘇辰邁過門檻,穿過回廊,在三進四合院中心的庭院裏,陳海指著當中一棵大槐樹上麵一條白綾說:“三日前,清晨一早,陳家嫡子陳千南的屍體,就是在這裏掛著。”

他深沉道:“陳千南手腳皆被砍斷,至今不知去向。”

聞言,眾人皆詫異。

“手腳被砍?”君歌上前兩步。

“正是。”陳海道,“兩手兩腳,從腕處開始,便隻剩血窟窿。”

陳海說到這,君歌就明白這案子為什麽會跨過刑部交給六扇門了。

按理說,傷害相關的案件,大部分都是送到刑部去。

但重案要案、急案惡案,還有無從下手的怪奇案件,都會交到六扇門的手裏。

整個大晉,享有偵緝逮捕權,又可以跳過當地縣衙獨立辦案的,隻有六扇門而已。

“陳大人已經做完基本的現場勘察了麽?”君歌將袖子綁好,不自覺地上前兩步。

陳海瞧著這麵生的女官,一眼先認出了她身上的禦史緇衣和禦史令,忙恭敬行禮:“下官陳海,不知巡按禦史大人來此,有失遠迎,望大人海涵。”

他對君歌的態度,與對蘇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君歌忙伸手扶了他的胳膊,開口道:“本官乃禦史台隨案監察使君歌,寒暄的話就免了。”她迎上陳海的目光,又問了一遍,“陳大人,案發既然已是三日之前,現場的勘驗是不是已經有些結果?屍體的勘驗呢?案子的走訪是不是已經展開?”

一連三個問題砸下來,陳海先是愣了片刻,才從懷中拿出案宗,雙手呈了上來:“大人,這是當時勘驗留下的記錄,驗屍護本也在裏麵。這陳家的嫡子今年四十有五了,在東山也是個成功的商人。”

陳海指著身後院子:“案發的院子下官命人好生看護,不得進出,仍舊保留著最初的樣子。”

“這三日東山可有下雨,亦或者大風?”君歌接過他手裏的一摞紙張,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不曾不曾。”陳海搖頭,“這三日天高氣爽,無雨無風。”

“走訪已經在進行中,陳家上下十一口人,家仆三十餘,下官都安排他們候在堂室了,大人若需問詢,隨叫隨到。”

君歌點了下頭,目光落在護本上。

這院子不大,目測有個六丈的寬幅。

掛著屍體的槐樹是內裏比較靠邊緣的一株,白綾依然在,一端係在樹幹上,另一端自粗壯的樹枝上垂下,在中間挽了一個結。

結下方預留有著足夠穿過一個腦袋的空間,此時看著像一個幹癟的圓。

“這殺人的鬼還真有意思。”君歌一邊看,一邊感慨,“直接的死亡原因,竟然是中毒。”

她話音未落,蘇辰不知何時湊了過去,伸手指著護本上的話,清冷開口:“這裏有問題。”

他指的是死亡時間預計為前一日夜裏亥時一刻,也就是屍體發現的當日亥時一刻。

“直接的死亡原因是中毒,亥時一刻至發現屍體的辰時一刻,經過了起碼四個多時辰。”蘇辰嗓音低沉,聲音不帶一絲波瀾。

他言至於此,目光便落在君歌專注的神情上。

他觀察著,也在糾結地期待著。

一邊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禦史台的王牌,到底水有多深,到底是不是外麵傳言的那般,是個刑偵的奇才。

一邊又怕她過於厲害,找不出破綻露不出馬腳,這之後怕是送不回禦史台了。

眼前,君歌隻沉默了一息,咂嘴道:“人死後,最早的屍僵就是從下顎開始的,一般是死後一個時辰就已經明顯顯露。也就是說,雖然辰時一刻發現的屍體,但其實,屍體應該是醜時剛過就掛在這裏了。”

君歌蹙眉,抬起頭,疑惑地瞄了一眼蘇辰,又看了看這陳府的大院:“這麽一個大戶人家,不像是沒有巡夜的人存在啊。”

隻要有巡夜的人,那麽想要等到天亮才被人發現屍體,難度相當的大。

蘇辰神情裏滿是擰巴,又想讚許,更想埋汰。

“算你還有幾分本事。”他說。

說完,蘇辰轉身看著候在院子口,畏手畏腳的陳府老管家問:“你們府裏有巡夜麽?”

管家忙點頭:“有有有!”

“喚來。”他背手而立。

管家抿嘴,猶猶豫豫的衝著陳海看過去。

東山縣令陳海,最瞧不得的就是蘇辰這一副高冷的模樣。

可現在還需要六扇門破案,他麵頰上寫著十萬個不情願,也隻能衝著管家擺手催促:“別問我,他讓你去就去,這裏他官最大,聽他的。”

聞言,管家趕忙哈腰點頭,叫人去了。

陳海直接隔過了蘇辰,走到君歌身旁很是禮貌地講解道:“縣衙的仵作也和君大人得出了一樣的結論,而且還說,手腳是死後被銳器砍下的,創口幹脆利索得很,沒有特殊的紋路。”

“哎……”說到這裏,陳海一聲長歎,“可下官查遍了整個陳府,也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凶器。”

君歌了然。

沒有第一時間找到凶器是致命的問題。

如果真正的凶手就是這院子裏藏著的某個人,那麽三日的時間,足夠將凶器藏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