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是誰?

“有煙嗎?”

簡楠接過他的煙叼上,順著他遞過來的打火機點燃,徐徐抽了一口。

煙一過肺,酒意瞬間像擰開閘的洪水衝過來,頭昏腦漲,意識朦朧。

查理剛跟最近的新寵喝了兩杯酒,看了她這邊的架勢不對勁,張了張嘴要起身,新寵卻不依不饒,拉著他撒嬌。

“別……別拽了,再晚咱倆都得完蛋!”

他神情嚴肅,嚇得新寵一個哆嗦。

男人看著簡楠雙眼朦朧,泛上了一層氤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小姐累了,我帶您去休息休息?”

她彎唇,輕晃了晃腦袋,笑得百媚眾生:“好啊。”

男人嘴角的得意更甚,大手攬過女人嬌小圓潤的肩頭,正要從吧台下去,突然被人一手拎住了領口,猝不及防地給他一腳踹在了地上。

“嘶……草!是哪個不長眼的……”

他揉著屁股,話還沒說完,看見了剛剛踹他的那個人,眼神一下子變得震驚萬分:“薄……薄,薄總?”

話說完,又想到什麽似的,猛地扭頭看了眼剛剛的女人,瞠目結舌。

怪不得覺得眼熟,她居然是那個之前經常跟在薄靳城身邊的秘書!

薄靳城漆眸深邃,指著他,一字一頓道:“滾出去。”

“是……是……”

男人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哪還有剛剛的半分魅力,連西裝都沒拿就已經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簡楠在後麵看見這一幕,輕笑了一聲。

下一瞬,她嬌嫩的下顎便被對方粗糲的指節捏住,不狠,但卻強迫她直視他,輕聲問:“這種貨色你也看得上?”

“嗯。”

女人挑釁似的勾唇,眼角因為疼暈上了微紅,笑笑:“好馬不吃回頭草,除了你,我誰都看得上。”

薄靳城深吸一口氣,那股香味伴著濃烈的酒氣直衝他的鼻尖,他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暴躁,不和她一般見識。

扭頭一瞬視線撞在了門外,看著剛剛那個男人笨拙地邁著長腿跑開,身形隱隱約約有些……眼熟。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眸色愈深,啞著嗓子問:“為什麽看上他?”

簡楠站得不太穩當,有些搖搖晃晃,顯得像酒場裏那種較為輕浮的陪酒女,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臂,將將站穩。

她定定地,湊近了眼前的男人,雙眼緊緊地盯著他,那眼神認真地讓薄靳城心頭一悸。

“為什麽……?”

她笑了笑:“你找替身,我就不能找?”

又是這個詞。

薄靳城深呼了一口氣,可額頭還是克製不住似的突突地跳了起來。

“你快把她帶走吧。”眼見情況又不對勁,操心地查理推搡了他的肩一下,結實的沒推動,添油加醋道,“喝了二三十杯酒,待會不吐到死也得半殘,我的地板磚年久失修,可經不起她這麽造了。”

薄靳城看了眼已經意識不清楚的女人,將她橫打豎抱起來。

“嘔……嘔……”

衛生間裏酒氣熏天,這是簡楠吐得第四次了,簡直快把苦膽都吐了出來。

薄靳城擰著眉替她燒了杯熱水,但顯然是沒照顧過人,不知道要混著涼水,幸而簡楠接過後隻小抿了一口,輕微燙了下嘴皮。

“你怎麽連倒杯水都這麽笨?”簡楠不滿地蹙眉,抱怨。

“我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薄靳城沒和她計較,又倒出來點熱水,替她加了點涼水。

簡楠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別墅了,現在蹲在衛生間漱口的樣子讓薄靳城看得精神微恍,意識像是在幾個記憶節點中來回穿梭,對照。

很像剛到他身邊的那幾年。

突然發現,這是他現在腦海中出現頻率最多的一句話。

但不置可否,他克製不住這些想法。

薄靳城斂住神情蹲下,摸了把她淩亂的卷發,沉聲問:“為什麽喝這麽多酒?”

簡楠把自己蜷縮在洗漱台的櫃門邊上,水眸空洞,若有若無的輕笑:“什麽都沒了,喝杯酒也不行?”

男人的心倏地一緊。

緩了半晌,他啞著嗓子說:“有,你有我。”

“你?”簡楠突然捧起他的臉,喃喃問,“你是誰?”

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小臉,男人喉嚨一緊,緩聲說。

“你說我是誰?”

簡楠聽完他的話後笑了瞬,頭徑直埋在了男人的肩頭處,學著他之前的樣子,埋在他身上。

“愛了你十幾年,怎麽可能不知道你是誰……”

兀的,低低笑了很久,笑到聲音有些嘶啞:“有個屁用,還不是什麽都沒有。”

隔著襯衫透過了一陣濕熱。

薄靳城猝不及防,身體僵硬在原處,大掌一點點伴著骨節的聲響撫上她的脊背。

“還有我,楠楠。”

“楠楠?”她自顧重複了一遍後,又不太清楚地重複了四五遍。

“我?是我嗎?我還是簡楠嗎?”

簡楠的聲音低低的壓著布料聲傳進男人的耳裏,輕飄飄的,輕得讓他抓不住。

還沒等薄靳城回答,她又自顧搖搖頭,柔順的發端磨蹭在對方喉結處,聲音前所未有的虛弱:“我不是……他們從來都沒有領養我,從來都沒有。”

“我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

她孑然一身來,孑然一身去,現在又孑然一身走到薄靳城身邊,再離開,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沒有親情,沒有愛情,隻有可憐的孤傲和可悲碾碎不成樣的自尊心。

活得失敗又可笑。

薄靳城呼吸一窒,情緒翻湧,像是知道了一切,眸光逐漸深沉:“他這個混……”

話還沒說完,冰冰涼涼的柔軟就已經堵住了他的薄唇,濃烈的煙味伴著靈巧的小舌徑直撬開了他的唇,毫無征兆的。

簡楠的雙手熟稔地勾住他結實的脖頸,努力將自己柔軟的身軀貼得更近,一點一點摩挲他後頸處的短發,沉淪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燥熱之中。

一陣天旋地轉,男人反客為主將她壓在底下,欲火焚燒,極力用殘存的心智將她扒開,硬聲啞道:“簡楠,我是誰。”

四目相對。

簡楠雙眼迷離,眼瞼還垂著,呆愣許久。

“哥。”

一時間,猶如千萬斤寒冰砸在了薄靳城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直至喉嚨,胸腔,肺腑。

平靜的海平麵再次被這些寒冰驚醒,翻湧,滾跳,炸破。

錐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