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如果有來生
祁涼和蘇桃感情再好,也有吵架的時候。
蘇桃的工作出現了一點變動,需要去國外進修一年,祁涼卻不希望她走,想讓她留在國內。兩個人的意見發生分歧,誰都不讓誰,蘇桃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去了白北北那裏住。
好不容易哄好了蘇桃,白北北打電話叫來了祁涼。
“涼哥,你倆吵架不能牽連我啊,本來我還打算出去約會的。”
祁涼嫌棄地瞅了她一眼:“就穿這身?趙洋怎麽忍受你的?”
“他當然……”白北北剩下的話被驚訝吞沒,結結巴巴,“你……你怎麽知道的?我連桃子都沒告訴!”
祁涼難道還能說他高中時就看出來了?要不然趙洋一個學習好的怎麽那麽喜歡給你抄作業?
祁涼懶得理她,走進臥室擺擺手:“跪安吧。”
白北北:……
蘇桃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夢,她飄浮在空中,好像又成了幽魂。
為了確認自己是在做夢,她特意掐了自己一下,手指穿過虛影的胳膊—現在連自己都碰不到自己了。
一定是在做夢。
她認出這是三中的門口,默默期待著能夠看到祁涼。
吵架歸吵架,她還是挺想念高中時候的祁涼。
不過她的期盼注定要落空。蘇桃沒有看到祁涼,她看到了自己,看到被陸婷佳她們硬拽著拉出校門的自己。
她猛然意識到這是在前世。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時候,白北北會出現幫忙。
上一次蘇桃被拉到校外的角落被陸婷佳她們欺負,正如蘇桃的記憶,白北北出現把她救了下來,還帶她去吃了飯,送她回家。
蘇桃以為這就結束了。
她卻看到白北北蹦蹦跳跳地出了小區門,對站在小區門口的少年說著什麽,蘇桃心有所感飄了過去,看到了男生的臉。
果然是祁涼。
“涼哥,我已經把蘇桃送回去了。”白北北撓撓頭,不太理解,“不過……英雄救美這麽好的機會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啊?”
祁涼身上裹著寒氣,讓遊魂一般的蘇桃都打了個冷戰,他淡淡地說:“你去就可以。”
這是和蘇桃所熟悉的祁涼完全不一樣的氣質。
他平時陰鬱、冷戾、寒氣逼人,卻在提到蘇桃名字的時候眼神柔和下來。
蘇桃看著,開始後悔和祁涼吵架了。
還是現在的祁涼好,以前的他太可怕了。
畫麵一轉,蘇桃眼前出現一張大臉,嚇得她後退幾步,穿過了冰冷的身軀。
是方平成和祁涼。
蘇桃瞧著方平成一身的傷,恐懼地看著祁涼的樣子,十分能理解,心裏又很解恨。
方平成並不是什麽好人,他對前世的蘇桃做的事情,何止校園暴力這麽簡單,要不是有人及時出現……現在想想,那個人應該就是祁涼了。
原來他在前世還是做了很多事情的,隻是她當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意識到有人在保護她。
蘇桃歎了口氣。
祁涼說得對,這樣煞神一般的他,她心裏會有本能的恐懼和抗拒,怎麽都無法喜歡得起來。
也怪不得他沒有主動追求了。
起風了,方平成嚇得腿肚子發抖,驚恐地說:“涼哥,涼哥你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
祁涼恍若未聞,他聲音淡淡的,夾在風裏聽不太清。
“她轉學了。”他一句話仿佛定了方平成死罪,方平成盯著他麵無表情的臉,嚇得轉頭就跑。
這時,有一輛迎麵而來的車,方平成沒有注意到。
蘇桃想要提醒卻發不出聲音,隻聽見“砰”的一聲,方平成倒在了地上。
祁涼似乎也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他才上前,看著方平成在地上抽搐,拿出手機撥了120。蘇桃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有因為自己的原因見死不救。
他自然是有良知的,隻是沒那麽善良。
後來的一段時間,蘇桃一直跟著祁涼飄**。
曾經的蘇桃轉學以後,隻跟白北北聯係過,白北北就每天跟祁涼報告她收到了什麽樣的消息,蘇桃過得怎麽樣。
祁涼隻有在這種時候會偶爾帶了點笑意。
蘇桃漸漸發現了他的溫柔。
他會偷偷地給蘇桃留下最後一份關東煮,也會威脅想要欺負她的人讓他們離遠點,還會默默跟在她身後,送她回家,然後再騎車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做了男朋友該做的事情,卻始終沒有出現在她麵前。
蘇桃輕飄飄地趴在他肩頭,心疼得難受。
她想要伸出手去碰碰他,安慰一下,卻仍舊穿了過去。祁涼卻忽然回過頭看著蘇桃的方向,嚇得她差點摔下去。
白北北疑惑地看著他奇怪的行為,問道:“涼哥,怎麽了?”
祁涼愣了半天神,搖搖頭:“沒事。”
他剛剛好像感覺有人在觸碰他,很輕很輕,似乎帶著一點點的甜香氣,很像蘇桃的味道。
大概是他過於想她了吧。
蘇桃捂著嘴,嚇得半死。
知道他看不到,還是很驚險。那雙眼睛仿佛浸了冰碴,一個眼神就能戳死她,溫柔下來卻像是冰川融化,萬物複蘇。
蘇桃瞧著祁涼這樣兩極分化,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一直到她和白北北出事。
前世的祁涼如傳聞所說,沒有去上大學,而是直接繼承了公司,反正他成績本來就好,管理經營稍微學一下就會,學曆什麽的都是粉飾的東西,在自己家不需要。
祁涼當時在公司開會,蘇桃趴在他肩頭昏昏欲睡,祁涼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打斷了這場會議。
祁涼接了電話,臉色一變,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員工們麵麵相覷,都不知所措。
蘇桃再次看到這個場麵,她忍受不了,轉身過去,不想再看一遍。
實在是太令人心碎了。
走廊裏回**著祁涼的哭聲,蘇桃感受不到眼淚流下卻知道自己哭了。
她還是沒有忍住,飄到他麵前,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頭。
他才二十歲出頭,就已經長出了白頭發。
蘇桃想說,別哭了,你再哭我也沒辦法給你擦眼淚。
祁涼好像真的可以感受到那麽微弱的觸碰,他抬起頭,和蘇桃遙遙對視,聲音啞得不像話:“蘇桃,是你嗎?”
蘇桃在這裏猛點頭,他也看不到。
她隻好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
祁涼忽然就笑了,那麽蒼涼悲傷,眼裏通紅,滿滿的絕望。他幽幽地說:“你乖乖的,等我去找你好不好?”
蘇桃聽出他的意思,嚇得連忙搖頭,又知道他看不到,急得團團轉,情急之下,她快速飄過,帶來一陣風。
“你希望我活著?”祁涼皺著眉,不是很想答應,半晌,他才擦幹了眼淚,站起來,“你希望的事情我都會做到。”
祁涼晃了晃身子,嚇得蘇桃差點就要心髒跳出來—雖然並不會。
他放棄了隨蘇桃而去的想法,帶著她的骨灰回了國。
蘇桃的父母離了婚,又沒有什麽親戚朋友,連個葬禮都沒舉辦,祁涼用她的骨灰做了一枚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
此後但凡有人想給他介紹結婚對象或者問他是否已婚,他說的都是已婚。
可是這個人連簽死亡通知書的時候都不敢說出他愛她。
他的愛從來未宣之於口,卻會在每年她的忌日去看她,帶一束她最喜歡的向日葵,和她講其他人最近過得怎麽樣。
唯獨不說自己。
好像他隻是一個陪伴她的老友,而非一個暗戀很久的人。
蘇桃陪了祁涼很久很久,時間又好像很短。她看著他日漸蒼老,孤獨一生。那枚戒指他一直都沒有摘下來過,仿佛和他成為一體,每次看到的時候他都會輕輕吻一下,眉眼裏都是溫柔。
蘇桃知道祁涼不信神佛,前世的她死後,祁涼開始信了。他也一直在做慈善,別人都叫他大善人,但是他卻搖搖頭,說這些都是完成別人的心願。
蘇桃猜著,他可能是在為她積善。
祁涼四十幾歲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很差了。
不需要醫生說,就連蘇桃都看得出祁涼沒有多少時間了,有時候他咯血、頭疼。蘇桃急得團團轉,卻幫不上任何忙。
他太透支自己的身體了。
他答應蘇桃要活著,但就隻是活著,沒有生氣地、機械地活著,拚命工作應酬,煙酒不戒,在醉到不省人事時喚著她的名字。
他用了一種最痛苦的方式活著,拚命想要快點去找她。
蘇桃不知道這個夢還要多久,大概是快要結束了。
祁涼在一個很好的天氣去了鹿取寺。
梔子樹依舊繁盛,白色的梔子花燦爛,散發著淡淡清香。他站在樹下,被陽光晃了眼睛,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孩朝他跑過來,笑顏如花,乖巧聽話。
他有多久沒有見到她這樣笑過了?
卻隻是一個恍神,眼前其實是搖擺的花枝。
祁涼走進了殿內。蘇桃想跟著,卻進不去,仿佛有一道屏障阻擋著她。她沒辦法隻好默默等在外麵,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祁涼在滿是香火的大殿內跪下,麵朝神佛,叩首三下。
“如果有來生,願佛祖保佑我能夠早些遇到蘇桃,伴她長久,護她一生,再無人可欺她。”
院裏起風了,吹得梔子樹搖曳,花香撲鼻。
蘇桃眯了眯眼睛,知道自己要醒了,她往殿內望了望,心說:他怎麽還不出來?
祁涼誠心跪拜完每一位神佛,跨出了殿門,忽然一陣帶著花香的風撲麵而來,他愣了半晌,才抬手摸了摸額頭。
風停樹止,寺院方丈看著祁涼怔怔站在原地,搖搖頭歎了口氣。
窗簾遮擋了大片的陽光,窗戶開著,樓下的狗吠吵醒了蘇桃。
她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手觸摸到熱源,自覺鑽了進去,意識到不對勁,她睜開眼睛,揉了揉。
白北北是自己租的房子,一室一廳,房間並不大。
蘇桃看了看周圍,以及**躺著的人,掐了掐自己的臉。
“嘶—”還挺疼。
祁涼還睡著,手攬在她的腰上,襯衫解了兩顆扣子,領帶和外套隨便丟在了椅子上。
一看就是從公司過來的。
蘇桃抿抿嘴,湊近去看他。
說起來,他們兩個也好久沒有這樣安靜地相處過了。
兩個人的工作都很忙,蘇桃上學的時候就一心學習,工作了更加專心。祁涼最開始還會和她慶祝紀念日和節日,後來見她也沒心思沒時間,索性也放棄了。
可是禮物從來沒有少過。
蘇桃戳了戳他的臉,好像瘦了。
他眼圈也是青黑色,估計又是好幾日沒休息好。
她小心牽過祁涼的手,兩隻手交握在一起,蘇桃心裏被填得滿滿的,也有些酸澀。
蘇桃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
祁涼被她各種打擾,終於醒了過來,眼睛還沒睜開,一手就將人攬進懷裏,抱得緊了些,低沉慵懶的聲音輕拂過蘇桃的耳畔:“別鬧。”
蘇桃乖乖待在祁涼懷裏,也抱緊了他:“祁涼,我好想你。”
“嗯?”祁涼這回是真醒了,他低頭看她,蘇桃紅著眼睛,像是剛剛哭過,眼角還有淚痕,祁涼嚇得蹭了蹭,“怎麽了?是不是還生我的氣呢?我知道錯了,別氣了啊。我想好了,你想去就去,反正別人也搶不走你。隻是你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別忙起來就忘記吃飯。”
見祁涼一副老父親的樣子囑咐她,蘇桃破涕而笑:“知道啦,祁總。”
祁涼摸了摸鼻子,女孩剛起床的聲音嬌糯……
“想什麽呢?”蘇桃瞧他發愣,湊上去。
祁涼笑了笑:“想你怎麽突然這麽乖?”
“你不在,就很想你。”
蘇桃埋在他懷裏,想起以前的他,萬分慶幸她能夠陪在祁涼身邊。她無法想象現在的祁涼經曆了那些,會變成什麽樣子。
“做噩夢了?”
“不是噩夢,大概是……神明的指引吧。”
小姑娘的心思他搞不懂,祁涼擁著蘇桃躺著,不想起來。
“機票我已經買好了,陪你一起去。”
“公司怎麽辦啊?”
“就把你送過去安穩下來,不然我不放心,”祁涼說,“老婆在哪兒我在哪兒,沒你我才活不了。”
蘇桃本來心裏暖暖的,聽到最後一句,反而擔心起來,一句一句囑咐他:“我永遠在你身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再隨便吃點什麽填肚子,要好好吃飯。煙戒了,還要戒酒,至少要少喝。晚上不能熬夜,十二點之前必須睡,也不許離其他女生太近!”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才不是,都很重要。身體健康,我們兩個才能白頭偕老啊。”
女孩仰著臉,眼裏都是零星的淚光和愛意。
祁涼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吻:“好,都答應你。”
和你一起白頭偕老,一生都護在你身邊,陪著你。
這是我永遠的承諾。
蘇桃怎麽都沒想到白北北比她還快結婚。
接到請柬的時候,她剛下飛機,還來不及和祁涼敘舊就拉著他的衣袖問他怎麽回事。
祁涼瞧著她一臉緊張的模樣笑出了聲:“你是對趙洋不放心,還是對白北北不放心?”
兩相比較之下,還是白北北……
“你別鬧,我問你呢,他們兩個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祁涼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一邊拿過她的行李往外走,一邊說:“畢業那段時間吧。大學的時候他們一直有聯係,白北北追起別人來起勁,別人追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也是趙洋太含蓄了。”
顯然祁涼知道不少的事情。
自己閨蜜的八卦,蘇桃還是很感興趣的,她拽著祁涼不放手,非要他講一講。祁涼被她磨得沒招,將她按在副駕駛收拾好一陣才罷休。
蘇桃雙眸含水,生氣地瞪他:“你怎麽這麽討厭!”
祁涼低笑:“別撩我。”
祁涼開著車,時不時偏頭看一眼蘇桃,等她睡著了,拿過外套給她蓋上。
蘇桃倒了一天的時差,第二天跟著祁涼去了婚禮。
白北北一生中最女人的一天大概就在此時,蘇桃和她一見麵就抱在一起,兩個男人板著臉,又無奈對視一眼,隨她們去了。
看得出趙洋很用心,白北北的性子灑脫,蘇桃猜得到她連婚紗都不會自己選,婚禮的每一個細節都是趙洋負責,和白北北所期待的一點不差。
他給了她一個沒有那麽盛大卻很完美的婚禮。
把白北北托付給趙洋,蘇桃自然是很放心的。蘇桃偷偷指了指會場的粉玫瑰,跟祁涼小聲講:“我也想要這樣的花。”
“嗯,都給你。”
婚禮開始後,看著白北北一步步走向趙洋,蘇桃紅了眼睛。
她撲在祁涼懷裏偷偷抹眼淚。
“北北這麽幸福,真好。”
祁涼明白她的意思,溫柔地拍著她的脊背,在她耳邊低聲說:“你也很幸福。”
蘇桃點頭,和他的手牽得更緊。
旁邊的同學們:……
一對不行,兩對來虐,單身狗沒人權啊!
到了扔捧花的時候,女孩們都很興奮,白北北穿著仿若星空一般的婚紗,拎著裙擺走到高處,給蘇桃丟了個眼神。
蘇桃心領神會,丟下祁涼跑過去。
祁涼:……
他掃了一眼旁邊帶女朋友來的男生,瞬間平衡了。
主持人數著三二一,白北北丟下捧花,蘇桃憑著身高優勢成功搶到了。
粉白的玫瑰交錯,上麵撒著金粉和金線,蘇桃拿著捧花和轉過來比她還興奮的白北北對視一眼後,朝著祁涼走過去。
祁涼眼皮跳了跳,覺得她沒有什麽好事。
蘇桃穿著精致的小禮服,一步一步走到祁涼麵前,拿著捧花眼裏都是星星點點的光,她微微開口:“祁涼……”
祁涼用手指堵住她的嘴:“不許說。”
女孩委屈地眨了眨眼睛,隻好換了句話:“我喜歡你。”
祁涼鬆了口氣,把她攬進懷裏,歎息一般地說道:“蘇桃,我愛你。”
從第一次見你開始,始終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