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上任都給事中
自打榮恩宴後，衛作然似乎忙了起來。
不過傅青淮也要忙著上任的事，倒是剛好。
半個月後要去戶部上任，甄氏便連忙叫人為她趕製了青袍官服和常服。
本朝不像從前是朝廷派發官服，得自己做。
文官還好，品級森嚴，高品官可以穿下品服，但下不可越上；那些武官就有些胡搞了，穿的都是公侯伯以及高品的品服，往往無法辨認武官的真實品級。
沒上任的時間，傅家倒是還有喜事——傅錦珠出嫁了。
她的喜服繡得極其用心，日夜兼程也沒有半分趕工敷衍，大紅袖袍、團花霞帔。
大婚當日傅青淮背她出門，不一會兒便覺得肩膀濕了。
她瘦，傅青淮還能堅持著背，卻又因為涼意想笑，“三姐，莫哭了，再哭妝花了。”
蓋著綢緞紅蓋頭的傅錦珠低聲應了，不自覺回想起頭一回任性，要跟著弟弟出門的情況。
那時弟弟也哄她別哭，還護著她。
她一個庶女得嫡子這般好，何德何能？
傅青淮將傅錦珠放下，由她的婢女牽進喜轎。
喜娘在一旁吆喝著。
而徐文來翻身下馬，同傅家拜別，今日亦是光彩熠熠。
胡姨娘哭得原本樂嗬嗬的甄氏也難受起來，“還哭什麽，珠姐兒嫁得好時候。”
“是是是，大奶奶說的是，可是妾這眼睛不爭氣——嗚！”
胡姨娘鳴泣一聲捂上臉。
傅錦溪挽著甄氏的胳膊，一旁看著，雖然高興，但是也覺得黯然。
傅錦珠是真的嫁得好。
從前她們嫁人的時候弟弟還小，都是被領著出去，哪有弟弟背？
傅錦珠嫁人，正值弟弟名傳天下，此回嫁過去，那徐文來定然不敢給半分臉子看。
倒是比她們這兩個嫡女命好。
喜轎落簾，傅錦珠卻嗚咽著掀了簾，蓋頭裏悶聲道：“秋兒，扶我下來。”
她的丫鬟懵掉了，但還是扶她出來，傅錦珠走出幾步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完事，這才由著丫鬟將她扶回轎子裏。
徐文來也鬆了口氣。
觀禮的百姓紛紛稱讚，“不光傅狀元是個好的，連他家的姊妹都孝心可鑒。”
“那也是他家家風好，連這庶女都未曾苛待，教養得這般賢淑。”
傅青淮原本是很開心的，但傅錦珠臨走前這一跪叫她也眼酸起來。
三姐是很好的，若傅錦悅學到三姐幾分感恩，她們也不至於成了如此地步。
回了大房院子，甄氏便哭了，想得倒同傅青淮如出一轍，“珠姐兒也嫁出去了，還嫁得這般風光，可憐我的悅姐兒現在沒名沒分——”
她自是曉得傅錦悅如今在梁煦歸後院的，好好的嫡女，眼珠子似的寵大——現在同傅與業那卑賤的黃姨娘有什麽差別了？
傅青淮狠了狠心，低沉道：“母親往後莫要說這話了，悅姐兒是死了。”
甄氏抓住傅青淮的手，有些激動，“青淮，若咱們說燒死的是奴婢，悅姐兒逃出去被找回來了，再把她嫁給梁煦歸如何？
“你同他成了郎舅，現在又是狀元，他應該不會害你——”
“不行，她死了。”
傅青淮巋然不動。
“你為何這樣狠心？”
“她但凡有三姐一半的善良感恩，我都不會這樣對她，現在她的結果，是自己選擇的——母親，你居然怪我狠心？”
甄氏啞口無言，一旁的傅錦溪不太懂，但她知道，全家都得靠弟弟。
於是勸慰甄氏道：“母親，弟弟也沒說錯，悅姐兒她自己使法子造成了這樣的後果，咱們再把她迎回來那不是個笑話嗎？紙包不住火，弟弟會被拖累的！”
甄氏默然幾息，擦去眼淚，“是我著相了，想著珠姐兒竟比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還金貴，就不甘……”
“母親現在管著一房，父親也插不上手，沒有再比您更自在的主母了；好好教養其他妹妹吧，嫁得好，她們叫您一聲母親，也會同珠姐兒一樣念您的恩。”
甄氏含淚點頭。
要去戶部上任那天，傅青淮睡不著，天不亮就起來洗漱了。
天微亮，她換上補子圖案為鸂鶒的青袍官服，心裏倒有種說不出的興奮，比她上輩子到最後好不容易熬到六品穿鷺鷥補服都要高興。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笑了——青色右衽補服一穿，烏紗帽一戴，好一個清俊非凡的少年官！
去戶部上任，倒是一切順利。
從前的都給事中餘大人馬上升遷，但還是留下先帶著她熟悉職務。
畢竟手下還有兩個八品的左右給事中，四個給事中聽她命幹活。
見過了幾個主事官員，就去了自己的值房——一個形如長廊的房子。
“這些都要理？”
傅青淮本來聽說自己能有個專門的房間幹活還挺高興，結果一進去看著鋪天蓋地的黃冊頭發暈。
“不必傅大人親自來，手下的左右給事中和給事中去理便是，不過傅大人有監察責任，這些也不可出錯。”
傅青淮忙拱手道謝。
又跟著餘大人熟悉了今日要緊的事，甚至還進了一趟文華殿的值房，那餘大人便先走了。
左給事中名——吳濤。
右給事中名——方雨良。
吳濤麵龐微黑，身形敦實，說起話來一板一眼，“既然已經見過大人，那屬下先去做事了。”
傅青淮微笑點頭。
那方雨良官服裹在身上，模樣像根萵苣，他疾步走過來。
“大人新官上任，有些話，屬下卻是想同您說說，免得您兩眼一抹黑，叫人蒙騙了去。”
傅青淮眉頭微挑，“何事？”
“那吳濤有拉幫結派之嫌，平日裏那四個給事中隻聽他一人的，屬下說的話陽奉陰違——這也是屬下查出幾次錯漏才明白的。”
“本官知道了，方大人先去做事吧，本官也瞧瞧黃冊。”
她初來此地，誰都不會信，至於方雨良說這話是不是為了“爭寵”，就更有待商榷了。
傅青淮坐下來翻了餘大人留下的總結案。
這一看就看到了下值。
起身有些頭暈，出了門，遠遠瞧見方雨良在跟兩個給事中說話，那給事中從姿態上，確實也是有幾分著急要走的模樣。
傅青淮想了想，去換了常服，暫且沒出門。
在座位上坐了會兒，她才出了戶部。
剛走出門要上馬車，卻在牆根瞧見了衣著低調的衛作然。
“先等等。”
跟車夫說完，傅青淮左右瞧了瞧沒人注意她，便腳步輕快地走過去了。
“如何現在來了？”
她又不自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