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為魚肉人為刀俎
自打衛府門口一事過後，宇文郢再沒找過她麻煩。
傅青淮糾結於身世與私情，早將他拋諸腦後了。
定了定神，傅青淮淺笑，“多虧東廠各位大人庇佑。”
見她與自己說話依舊巋然不動，仿佛忘了得罪過自己一般，宇文郢倒是挑眉。
“時下掠童既然被找回來了，傅解元便隨我一道去吃酒慶祝吧！”
聽他自稱，傅青淮明白他不想在百姓麵前暴露了身份，既然如此，她便更不受威脅！
“妹妹受驚，傅某還要帶她回家，恕難從命了！”
卉姐兒聽見傅青淮說她，小心地撩開簾子偷看，卻被宇文郢瞧個正著。
眼中閃過驚豔，“如此嬌妹，是該好好養護；改日，我去府上拜訪！”
傅青淮斂眉，不再言語。
一家一家將孩子送了回去，傅青淮才坐上馬車，摸著卉姐兒的頭溫柔道：“可還怕？”
“有哥哥在，不怕！”
傅錦卉雙眼似藏了繁星。
觀她神情確實不怕了。
傅青淮才說：“元宵節那日，是你想看花燈偷跑的嗎？”
起初急的時候，是信了悅姐兒的話；可靜下心來，卉姐兒最守規矩，如何會做這樣的事？
傅錦卉瞪大眼搖頭，急切道：“我沒有！”
“哥哥信你，你慢慢說。”
傅錦卉心安了，朝傅青淮身上靠，“本來我跟五姐在原地等哥哥，五姐叫人去給她買吃的，婆子仆從都去了，我一轉頭人就沒影了，便去找……”
“之後，就被歹人劫走了？”傅青淮溫聲說。
“對，他們把我抓住蒙上眼睛，到了地方就丟進一間破屋子，我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小孩兒了，隨後他們問我是誰，家住何處……”
傅錦卉細聲細氣地慢慢說道，小小的孩子竟很有邏輯。
傅青淮一邊聽一邊想，昨日有十一家人來，說明除她以外的十家人竟全都有百兩黃金可供贖人。
這本就蹊蹺。
拿得出，但為了個小孩兒，也要肯拿才行。
想起今日宇文郢的出現，傅青淮難免懷疑——此事莫非是宇文郢幹的？
可圖什麽？
圖那千兩黃金？
可笑……
傅錦卉見她沒再說話，拉拉她衣袖，“哥哥？”
“卉姐兒，今日同哥哥說的話，不要告訴別人。”
傅青淮回過神說，心中對傅錦卉有些愧疚。
悅姐兒騙了人，但是如今卉姐兒沒事，她不能為了傅錦卉毀了悅姐兒名聲。
傅錦卉沒問為什麽，乖巧地點了頭。
回到傅家，甄氏連忙帶著卉姐兒姨娘過來，“卉姐兒，你這般不聽話，往後不許你出門！”
傅錦卉很委屈，但是不敢說什麽。
傅青淮將她交還姨娘，又同甄氏道：“也不是卉姐兒的錯，往後出門再帶多些人。”
甄氏揮揮手，那姨娘誠惶誠恐帶著卉姐兒下去了。
“母親，你把悅姐兒叫來，誰也不許進房。”
傅錦悅一派天真地進了門，卻發現房裏隻有母親跟哥哥，頓覺不妙，轉頭要跑。
“站住！”
傅錦悅就捂著肚子說：“哥哥，我要去恭房！”
傅青淮跨步過去，一把將她拉到甄氏麵前，“跪下！”
甄氏已經得知卉姐兒走失真相，對傅錦悅也很失望了。
傅錦悅眼淚水兒一下就冒出來了，扭著身子不肯跪。
傅青淮一腳踹去，她雙膝跪地。
“卉姐兒才九歲，你就算再厭她也不該這樣！若她此去不歸，你心能安？”
傅青淮厲聲道。
傅錦悅也不辯駁，梗著脖子道：“我就是恨不得再也見不到她！”
甄氏拿手指抵她腦袋，“娘把你當寶貝養著，你把自己當什麽，竟做出這等惡毒事來！”
傅錦悅被抵偏了頭，陰測測回眼看她們。
“若真當我是寶貝，哥哥怎麽會為了庶女打我？又如何會同卉姐兒親近，不跟我這個嫡親的妹妹親？為了那卉姐兒丟出去百兩黃金，到底誰是寶貝！”
人性天生憫弱，傅錦悅越是這樣，傅青淮越對她失望。
“你為何從不肯找自己的問題？”
“我有什麽問題，我是嫡女，難道不比她們高貴嗎？”
“你不過是運氣好，托生到了母親肚子裏，就能不把別人當人了嗎！”
聽了傅青淮這話，傅錦悅反而冷笑，那張純稚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天真。
“你也不過是運氣好托生成了男人而已，有什麽臉來說我？”
傅青淮聞言並不動怒，冷聲道：“就憑這個家，是我來做主。”
傅錦悅聞言垂下了頭，不再言語。
事到如今，傅錦悅跟其他的妹妹也沒有太大分別了，反正她也不是傅與業的種。
可是甄氏重視傅錦悅，傅青淮才肯再多說幾句。
“我叫你守規矩，不是在給珠姐兒出氣，不是在替卉姐兒報複，我是在叫你怎麽在這世道光明磊落的活著！
“你以為這些小伎倆能害得了誰？出了傅家門，你為魚肉人為刀俎！女人一旦逾矩就會被絞殺，你偏要覺得我在害你！”
出乎意料，傅錦悅沉默片刻，伏地行了大禮，“我知錯了。”
甄氏滿臉欣慰，“知錯就好，也不枉費你哥哥這般苦口婆心。”
她頓了頓，“原想著女兒家是嬌客，嫁出去就要受苦才這嬌養般的，也是娘的錯——悅姐兒，快跟哥哥說你以後會懂事的。”
“哥哥，我以後會懂事的。”傅錦悅聽話說著。
有過前車之鑒，傅青淮卻並不信她真的知錯，但是她也無意再糾纏。
她淡淡應聲，隨後便同甄氏告辭。
兩日後，下人說衛提督過來，她急忙趕去正廳。
衛作然見傅青淮過來，公事公辦道：“傅解元送金的巧思助東廠迅速破案，陛下知道後特命本督賜食——傅解元，答謝天恩吧！”
一切完畢，衛作然看也不看她，便帶人要走。
“督主留步！”
傅青淮追上去，“傅某還有一事不明，可否請督主——”
“不可。”
那些廠衛奇怪地看她，這還是頭一回見有讀書人在衛提督麵前這般大膽。
東廠的人走了。
傅老太爺走近，“淮哥兒，方才我沒問他，他說的巧思是為何？”
“不過是在放金的箱子裏做了個簡易機關，又製了熟石灰放進去，打開就會噴射而出。”
傅青淮淡淡解釋，掩蓋住滿心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