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你就是我的良心
“便是——”衛作然咬牙,“便是你得知真相之時,我也未曾要殺你,我如何會是其中一個?”
傅青淮望著他,清冷的眸子裏滿是嘲諷。
“衛作然,天真的傅青淮死了,被你絕情根,滅情種,恨不能刮骨掩蓋心裏的痛——這不是你要的嗎!恨你?”
“我想你愛我,”衛作然垂眸躲開了她的視線,慘笑,“可我愛不了你,那又何妨叫你恨呢?隻要我在你心裏,愛恨都一樣。”
“又開始騙了?”
“青淮,我原以為叫你恨我,起碼能扳回形勢,保住你的命,可是我高估了自己,從你變成我的軟肋時,局勢已經開始失控了。”
傅青淮沉眼咬牙,“再編!”
衛作然急得抓住傅青淮的手按在自己胸前,“你說說,我有沒有心?”
傅青淮憤而抽手,“你隻是沒有良心。”
“遇見你之前沒有,遇見你之後——”
衛作然抬眸盯著她不放,“你就是我的良心。”
“你的花言巧語我受夠了,衛作然,我受夠了!”
傅青淮失控地推他,“你剛愎自用反複無常!想哄我時,我是你的心肝,想哄她時,又承諾定不負她。
“衛作然,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當狗一樣戲耍?高高在上地看著很開心吧?人心肉做的,我疼得想死!”
“我跟她什麽都沒有,碰都沒碰過她!”
傅青淮淒慘笑了,“所以我該把你碰我當成榮幸?”
衛作然英偉挺直的肩背,不知何時有了些佝僂的姿態。
傅青淮喉間漲疼,她努力吞咽,於事無補,“我跟你已經成這樣了,你就好好對你夫人,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總要有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不是?”
衛作然鼻翼翕合,忍了又忍,“就當我求你,這事追查下去,你必死無疑。”
“你知道什麽?”
衛作然不答,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傅青淮腳跟微微抬起又落回,手握成拳,還是咬牙未動。
沒幾息的功夫,邢捕頭卻喘息著小跑過來,“大人,已經按您的吩咐跟著了。”
傅青淮微頓,眼睛朝衛作然離開的方向放空。
“路線可還記得?帶我過去。”
“記得。”
茫茫夜色,傅青淮跟著邢捕頭跑起來,朝衙役跟蹤的方向去。
城門未開,不清楚人到底是不是要被送出城,然未出城前總要有個地方落腳的。
也不知是這幫人逍遙法外慣了沒什麽警惕心,還是衙役遠遠墜著也不易被發現,總歸傅青淮順利跟上了。
越走越偏,終於是到了。
這一片除了有乞丐留宿過的痕跡,實在荒涼,眼前雜蕪叢生,卻有一個低矮破敗的房屋。
小娘子們被牽著帶進去,其餘幾個竟扛著大包,又從裏麵拿出鐵鍬,舉著火把離開了。
邢捕頭跟傅青淮躲在亂石堆後,皆是一臉探究。
房屋裏隻留了一個男人看管,應當也出不了什麽亂子,傅青淮便低聲道:“走,隨他們去看看。”
幾個男人走至空地。
“我看就這吧。”
“不行,太近了,我記得之前也埋過這附近。”
“除了乞丐誰會來?就這吧,累死了懶得找了!”
少數抵不過多數,眾人還是放下包裹開始挖地。
邢捕頭小聲道:“瞧這樣子,是要埋什麽東西。”
“且看吧。”
總歸城門未開,他們想出去也不成,況且有夜色遮掩,於他們繼續潛伏有利。
“一晚上睡不了覺,明個兒還得出城送貨,累也要把人累死。”
“你還嫌累?這事工錢那麽足,滿閣的人都搶著做,要不是你膘肥體壯,輪不到你來幹呢!”
“這他媽大晚上的多晦氣?幹完這趟,我是真的不想幹這個了。”
“放心吧,我今兒聽楚媽媽說,那芝麻官兒今兒鬧了一回驚動東家了,東家說要是還有第二回,這些事就都停下,避避風頭先,屆時咱們也能歇一陣了。”
“歇那些貨還是歇這玩意兒?”
“都歇。”
“嗬嗬,那我倒還希望那官兒過來。”
……
傅青淮聽著他們說話,心裏也明白貨是指那些被略賣的小娘子。
隻是“這玩意兒”是什麽?
夜色利於他們隱蔽,卻也叫傅青淮看不到包裹裏到底裝了什麽。
幾人挖坑很深,又好一頓折騰才走。
此刻天將翻魚肚白。
確定人徹底走了,傅青淮跟邢捕頭靠近幾人挖坑之地,她盯著地麵沒開口。
幾息之後默默蹲下來,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去刨土。
邢捕頭一看,不由得苦笑,本想說等白日過來也來得及。
想想算了,大人願意挖就挖吧。
於是他立馬摘了佩刀,把刀刃拔出來,又把刀鞘遞給傅青淮。
“大人用這個的好,我用刀挖另一處,免得傷到您。”
“多謝。”
二人拿刀刃、刀鞘自然不比鐵鍬快,不過地上剛翻的,土還鬆。
努力一陣,傅青淮便瞧見土裏雜夾著發黑的東西,細窄筆直,聞聞還有點兒肉香。
她拿刀鞘撥弄了下,抬頭道:“邢捕頭,你過來瞧瞧這是什麽?”
邢捕頭湊過來看,“大人,這像是骨頭。”
“什麽東西的?”
“說不準,可能是豬的吧。”
傅青淮略一思忖,大膽猜測,“會不會是人的?”
聞言,邢捕頭便笑了,“不太像,這小了些。”
“也是。”
既然挖出東西了,傅青淮便繼續沒停手。
刀鞘撞到什麽,似乎撞碎了。
傅青淮回憶著手感,感覺並不像是撞了土塊,便用手扒開碎土。
這一看手都在發抖,險些一屁股坐地上。
傅青淮深呼吸,剛要開口,邢捕頭卻先說話了。
“大人,我、我挖到了……”
邢捕頭吞咽幾下,憑著多年辦案的膽識,還是說了出來,“我挖到嬰兒頭顱。”
傅青淮默然看著自己剛扒開的這裏,內心陷入巨大的空洞。
邢捕頭不動自喘,“大人,這、這埋的都是骨頭。”
言下之意,方才認為不是人,卻錯了。
是人。
是嬰兒。
傅青淮忍下心中壓抑,緩緩道:“這幾人都帶了嬰兒屍骸,且說此事不是頭一回了,也不知有多少嬰童喪命!”
邢捕頭默然。
本以為略賣少女已經是喬美人所為到頭的罪惡,可是惡中還有更惡!
“我猜測,這些嬰孩跟劉大壯所做賣女嬰之事有關。”
邢捕頭歎著氣點頭,欲言又止。
“邢捕頭有話直說吧。”
“大人,恐怕現在要決定了,若今日把人救了,應當也還好,不會沾染太多是非。”
邢捕頭的意思很明確。
今日救了被略賣的少女,便能遠於這等喪天良的買賣裏。
這買賣是他當職快二十年都沒聽說過的,隱藏至深,牽扯恐怕更複雜。
傅青淮怎麽會想不到?
她十分掙紮。
眼下若救這些少女,往後或許還有嬰童不知為何喪命。
喬美人背景絕對不小,屆時她要做什麽便陷入被動,難上加難。
若不救,便可不打草驚蛇,搞清這一切。
才有機會阻斷了這喪盡天良的禍事!
傅青淮眉頭緊皺。
少女會被賣到煙花柳巷或是深宅大院,分成三六九等,人盡可夫。
嬰童會持續慘遭殺害。
沒有哪個更慘,都是傅青淮難以放任的罪惡。
進退維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