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舍

皇帝臉色由陰轉晴,暢然大笑起來,“原來不是失誤,而是要浴火成鵬!好巧思,好巧思啊!”

皇帝不吝誇讚,其他人更是連連誇著,好話一籮筐地朝外倒。

民間活動,在城樓上看得一清二楚,皇帝同群臣以這鯤鵬為話題,逐漸聊到民生。

自然全是好話。

傅青淮在一旁聽著心裏難受,想到冬日裏許多人家連洗個澡都是奢望,更不願意聽那些人口中的歌舞升平。

衛作然帶著人回來了,“陛下,幸不辱命——臣循著那燈升起來的地方,便找到了工部侍郎傅與律。”

說完,便讓開身子,露出他身後的傅與律。

“微臣傅與律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傅青淮沉靜地看著,唇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意——原來真的是二叔。

皇帝知道傅與律,誇讚他幾句,突然說:“朕記得,你是大理寺正傅青淮的二叔吧?”

傅與律連忙應是。

皇帝淺笑,“作為工部侍郎,由此燈便瞧得出你的能耐,或許由此疏於子嗣教養,卻不能怪傅青淮呀。”

皇帝這話一出,眾人不管麵上如何表現,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皇帝對傅青淮的關注居然如此密切?

傅與律苦笑,“今日元宵佳節,實在慚愧,還叫陛下替微臣憂心。”

傅青淮被引上前,皇帝笑著說:“既然朕知道此事,便在此地做個見證,親叔侄便在此化幹戈為玉帛,如何?”

傅與律連忙答道:“微臣從不敢怪青淮,實在多謝陛下,陛下體恤臣民……”

總歸是捧著說的。

怎敢在皇帝麵前如何?

傅青淮有些失神,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傅與律這上麵了。

瞧著衛作然挺拔而立的模樣,傅青淮心裏陣痛。

“莫非小傅大人不願?”

傅青淮連忙回神,謝主隆恩。

傅與律因著這震撼人心的燈,接下來也陪著皇帝一起在城樓上。

或許皇帝也累了,是以就沒有下去跟百姓接近。

今年的元宵節比往年鬧得時間更久,等一切散了,傅青淮回到南薰坊的院子又洗漱好,已經是後半夜了。

分開時,她無心同傅與律說什麽,叔侄二人便仍如同陌路。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她心裏不必藏了太多事,需要一下子解決完了。

後半夜沒睡著。

傅青淮躺在**看夜明珠散發的淡淡光輝,有些不知所措了。

馮瑞之前找她,便暗示過傅青躍的事。

現如今,蕭貴妃又開口言明。

當時情況是蕭貴妃威逼利誘她同衛作然分開,見她態度堅決才道出此事,目的自然是為了破壞二人感情。

傅青躍說他沒殺人。

神仙散……

傅青淮想到此處,頭疼欲裂,起身喝了杯透心涼的冷水,才又清明起來。

神仙散的伊始是從弑母案開始。

那時步世瀟弑母誣陷步世忠。

隨後步世瀟伏法,緊接著是王祥儒因被白芙捅傷,牽扯出吸食神仙散之事。

三元在家中發現躍哥兒異樣,由此也得知躍哥兒吸食。

這其中是否會有什麽聯係?

就如同殺父案,為了證明詹二娘清白,衛作然所故弄玄虛造出的嶧山鬼影。

傅青淮的腦袋裏承載了太多信息,她急切地要抽絲剝繭分辨出事實,便忽然耳鳴起來。

魏嬰說過,沒調養好前不要著急,不要激動!

傅青淮深呼吸幾番,平複好心情。

卻又一滯。

魏嬰。

魏嬰頂了之前暗地售賣神仙散的藥堂,現如今,叫天仙子。

傅青淮的手開始顫抖,她抬手覆蓋上眼睛。

“其實,還是很勉強的,不能因此就給他定罪。”

傅青淮開口,輕聲勸自己。

可是這話說出口,她自己都不敢信。

傅青躍殺人,肯定是跟涼國公家乃至於王祥儒的案子無關,可是神仙散的出處呢?

魏嬰能造出七日醉蘭,能叫人遲遲不醒,那神仙散呢?

她難以控製的全身顫抖起來,若躍哥兒真的沒殺人,而是衛作然布的局……

他為什麽要多此一舉?

分明還是救了躍哥兒……

思緒沒能繼續下去,有像風吹開門一般的細微“吱呀”聲。

傅青淮率先道:“是你回來了?”

“是,怎麽你還沒睡?”衛作然輕笑,“我以為今日疲憊,你早該困得不行了。”

傅青淮坐起來輕聲回應,“是困,頭也痛,不知怎麽就是睡不著。”

**摸過來一隻手,“是想我想得睡不著?”

傅青淮壓抑住苦笑,克製了迫切想要質問的情緒,生硬道:“是啊。”

怎麽不是呢?

然而她再如何盡力控製,卻抵不過衛作然敏銳。

他握住傅青淮的手一頓,“怎麽了?”

“隻是累了。”

“你知道,有什麽都可以跟我說。”

“……”

衛作然頓住,放開了傅青淮的手,去點燃了燈。

轉身回來,傅青淮低下了頭。

“今日在城樓時,我觀你就神色不對勁,是在宮裏發生了什麽?”

傅青淮知道,今日她不說出什麽來,衛作然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二人才鬧過一場,縱使心裏怕的要命,傅青淮也舍不得再失去。

“今日,”開口,聲音有些艱澀,她清了清嗓子,“今日馮瑞在我麵前殺了個宮婢。”

話音剛落,傅青淮突然覺得極其畏懼,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但隻是一瞬的事。

她遲疑看向衛作然。

“他找你做什麽?”

不必多問什麽,眼前人都能猜到是因找她而殺的。

傅青淮苦笑,將口中話語咂摸許久。

而衛作然也沉默等她許久。

“我生辰那日,你跟誰在一起?”

終歸,還是舍不得問出傅青躍的事。

衛作然坐在床邊,平靜道:“你已經知道了吧,蕭貴妃——也是我入宮就伺候的主子。”

入宮就伺候……

傅青淮很難想象二人的年齡差。

因為她清楚地記得,衛作然五歲入宮。

“她喜歡你?你跟她又是什麽關係……”

衛作然卻沒馬上回應,隻是皺了眉頭,仿佛這是一個很難的問題。

“她是這樣同你說的?”

傅青淮猶豫回憶,蕭貴妃並未言明如此,但言行皆是此意。

於是傅青淮換了個說法,“她想讓我們分開,而我並不承認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