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有我
“道理雖懂,可惜諸事都隻能經曆過才徹悟,旁人再如何費盡苦心想為之避免都沒用。”
傅青淮看著傅與業,輕聲補充道:“你我如此,世人都如此。”
火燒得劈裏啪啦,伴隨著小孩兒淒慘的呼救,可偏偏傅與業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猶如在他心上刻下,字字泣血。
若他沒為了討好黃姨娘而痛打傅青淮,若他權欲熏心把黃姨娘帶回來——
是不是現在他就有一個連中三元的好兒子,以後青史留名,連帶他這個爹也會著墨三分?
他想起自己仕途盡毀,如今要看人臉色過活,悲從中來,捂住臉痛哭。
然而傅青淮像個石塑,死守在門前。
“我、我把燒完的灰燼埋在花盆裏了,你去看看還有沒有用行嗎?”黃姨娘突然淒惶開口。
傅青淮雙眼一亮,什麽話都顧不得說,迅疾離去。
黃姨娘連忙去開門。
傅錦溪沒走,她看著盛哥兒半點兒事都沒有,隻是滿臉通紅,臉上全是汗。
傅與業衝過去抱他,連那抱住孩子的黃姨娘也被他攬在懷裏了。
憑什麽?
父親沒這樣對過她跟大姐,更沒這樣對過弟弟!
如今這個女人要害死母親……
傅錦溪走出去叫人,帶著婆子進來,“把大爺跟小少爺帶走。”
那婆子是甄氏的人,自然聽她的,上去就把他們分開了。
黃姨娘身子痛起不來,愣愣地不知道她要幹什麽。
傅與業牽著盛哥兒的手,也不敢開口。
他們朝外走,傅錦溪朝黃姨娘去。
她輕聲開口:“把她關進柴房。”
婆子們愣住,其中一個小心翼翼道:“二小姐,柴房裏頭燒著了。”
“關進去。”
幾個婆子麵麵相覷,一咬牙,抬著黃姨娘朝裏丟去了。
門被飛快上了栓。
“別——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死!”
黃姨娘在裏頭猛拍門板。
“難道我母親想死?”
傅錦溪平靜說。
盛哥兒見狀掙脫了失神的傅與業,衝過去要開門,“娘!”
傅錦溪一把將他抓住,看向傅與業冷冷道:“父親,我可以饒了他,但是弟弟就不一定了。”
傅與業一激靈,衝過去連忙把盛哥兒抱走了。
那幾個婆子唯唯諾諾地低下頭聽主子差遣。
“你們都是跟我母親十幾二十年的老人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應該清楚吧?”
“清楚清楚!”
“懂事的,自然有賞;哪個壞嘴的敢編排主家,自己掂量著些。”
幾個婆子立馬跪下了,“二小姐,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對,”傅錦溪淺笑,“就是什麽都不知道,一炷香後過來滅火吧。”
說完,傅錦溪也快步朝甄氏臥房去了。
——————————
魏嬰被皖嬤嬤帶著回了甄氏臥房還挺奇怪,怎麽一個做主的都沒瞧見?
不過治病要緊,她翻開眼皮去瞧甄氏瞳孔。
“姑娘,我們家大奶奶怎麽樣了?”
魏嬰不想回這種問題,“傅大人回來沒有?”
皖嬤嬤點頭,“回了,去問黃姨娘她到底下什麽毒了。”
魏嬰奇道:“不是裕王妃幹的嗎?”
“這個老奴也不知道……”
魏嬰垂目,正想著,傅青淮抱著一個沒了花的花盆過來,看見自己激動的手抖。
“魏嬰姑娘,我找到黃姨娘熏衣裳燒過的粉末了,你可有辦法分辨?”
“給我瞧瞧!”
她直接伸手拈起已經跟土混在一起的粉渣,細細觀察後放在鼻端輕嗅,思慮片刻後才道:“可能有川烏、大戟、南天竹——很難分辨出別的了。”
她仰頭,“你出去一趟,沒問到結果?”
“裕王妃不承認她有讓黃姨娘下毒,我方才逼問她,才知道這些燃燼在哪。”
魏嬰歎氣,“既然如此,我隻好盡力一試了,若不成,你也莫怪我。”
傅青淮喉間微哽,“但求姑娘盡力,生死有命。”
“你先回房等著吧,把藥爐搬過來,我就地製藥,也好方便照看你母親。”
“怎好讓魏嬰姑娘替我盡孝?我也留在這一起!”
魏嬰卻不容置疑地看著她:“回去吧,你留在這裏沒用。”
傅青淮一頓,意識到她的本意不是想讓自己休息。
於是躬身長揖,“勞煩姑娘。”
回到房內,果然看見衛作然。
傅青淮關上門便朝他跑過去。
“我沒問出來到底是什麽毒,隻得了燃燼,若是母親死了……”
衛作然強硬地將滿目淒惶的她攬進懷裏,“魏嬰比你想象中更厲害,如若連她也沒有辦法,那就是命,大不了就是回鄉,我會陪你。”
傅青淮從他懷裏仰頭,“大不了?”
衛作然皺眉,“事已至此,你該盡快確定未來要怎麽走,而不是沉浸在悲痛裏。”
傅青淮沉默了。
她覺得衛作然說得非常有道理,甚至將她沒考慮過的丁憂也道了出來。
自己一直沉浸在救母的急切了,卻完全忽視了這一點。
“你真是理智的可怕。”
傅青淮低聲道。
她的悲傷因為這格外冷硬的理智鈍了起來,目光裏有些迷茫。
衛作然親親她額頭,“所以我可以為你兜底。”
“但是我或許會沒了母親……”
“你有我。”最好隻有我。
衛作然單手緊扣住傅青淮的腰,另一隻手將她按在自己胸前,讓自己熱烈的心跳和她合為一體。
她冷靜幾分,還是沒從衛作然懷抱裏出來。
“我今天去了裕王府上。”
“我知道,然後呢?”
“裕王妃不承認她叫黃姨娘下毒,可是我假意要弄死黃姨娘的兒子,黃姨娘也沒改口說不是裕王妃。”
“那你怎麽想。”
“或許是裕王妃,又或許不是,我真的分辨不出來了。”
傅青淮疲憊得連手腳都發軟。
“如果是裕王妃,我可以替你告知陛下。”
“不——”
衛作然皺眉,“為何?”
“先調查再說吧。”
衛作然低頭看她,輕聲道:“你怕影響了裕王?”
雖然是問出來的,可是言語間已然是篤定。
他能感受到懷中的人身形微僵,於是言語越發溫柔。
“為什麽呢?有什麽事,是裕王可以知道,而我不行的?”
聞言,傅青淮猛地抬頭,“你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