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苦了她了

兩人對視,傅青淮竟覺得心跳加速,她慌忙低下頭——罪過罪過。

可惜了這形貌昳麗的皮相,竟長在了這禍亂朝綱的太監身上。

“你大喜之日,死人卻是不吉利的,”衛作然朝傅青淮走過來,單手握住她肩頭,“以後受了委屈莫要忍著,盡管遣人去找我。”

跟衛作然打過幾次交道,傅青淮自覺也摸清楚他的幾分性子,於是恭敬沒有客氣,“多謝督主。”

全場靜默。

衛作然似乎還有事,便不多留,旁若無人似的走至門口,這才想起來,“桌上是陛下禦賜的點心,傅解元,來年春闈別讓陛下失望才是。”

說罷開門,帶著廠衛瀟灑離去。

傅老太爺這才恨聲道:“將這賤婦拖下去!”

傅與業忙道:“父親,那我也下去包紮了。”

擺明了怕黃姨娘出事,傅老太爺卻不想管他,目前最緊要是傅青淮。

傅青躍方才都被長兄中解元的事震懵了,抓心撓肝地等到長輩說完話,這才衝過來,“爹,報喜人該不會被那廠公趕走了吧?咱們要不要再派人去看?”

長兄中舉,他著急得要命!

“不急,出去看看那家仆回來沒有。”

家仆就在外頭等著,一腳進門就**高昂地說:“老太爺!咱們家三個少爺都中了!大少爺是第一名,二少爺是第八名,三少爺二十五名!”

傅青躍緊咬了牙,怎麽他考不過傅青淮這個廢物,連傅青陽都沒考過?!

一家三個少年舉人,其中一個還是頭名!

這已經叫傅老太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哪裏還管什麽名次!

“祖宗保佑!”

遣了下人去發喜錢,傅青陽關心地看向長兄,又對傅老太爺說:“祖父,長兄頭上還傷著,孫兒先送他回房吧!”

“對對對!淮哥兒,你先回房!有事咱們容後再議。”

傅青淮驚訝弟弟的關心,心中湧出幾分溫暖,便由著他將自己送回小院兒了。

“長兄去了津門,莫不是遇到名師了?”

兩人路上閑話。

“那倒沒有,不過閉門造車罷了,這一次或許是對了考官胃口。”

傅青陽笑笑,“長兄說笑,解元可不是如此簡單就能中的,想必是有一套方法,不知可否讓弟弟也沾光?”

傅青淮是真的沒有,她前世便是紮紮實實的做學問,在翰林院熬到她死的,重來如何能不好?

“若非要說,便多看多寫,集百家之長,集思廣益。”

傅青陽頓了頓,“原來如此。”

傅青淮感覺到他不滿,然而她也沒什麽可編的了,隻好就此打住。

“長兄多休息,那弟弟先走了。”

傅青陽走後,三元忙叫了大夫給她治傷。

一切都弄完,她才慵懶地躺在外間榻上,額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門突然被推開,露出皖嬤嬤關懷的臉,“大少爺,您沒事吧?”

看來今日的事已經在府上傳開了。

“我無事——嬤嬤,我中了頭名!”傅青淮的臉上難以抑製地顯露出激動,平素稚嫩卻莊重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活潑。

皖嬤嬤拿手帕揩了揩眼角,“老天保佑!”

她又喜又悲,喜的是大少爺這般有才,未來定能撐起傅家,可一想到未來去了官場,還得跟那麽多男人混在一起,皖嬤嬤就心疼得不得了。

“嬤嬤別哭,這是好事,我母親知道嗎?”

“知道知道,大奶奶喜的不行,又擔心你受傷,這才叫我來看看!”

索性額上傷口無礙,傅青淮一翻身就起來了,“我去看看母親。”

甄氏還是一副病容,躺在**精神不濟,一見傅青淮就哭,“我真恨不得殺了他,竟敢這般搓磨我的淮哥兒!”

這氣話實在駭人聽聞,傅青淮不能接話。

隻心疼道:“傷口不深,母親莫要為我擔心,還是好好養病,如今陛下都給兒子送來糕點以示嘉許,母親可得有個健康身子,兒子還要給你掙誥命呢!”

這話一出,不僅甄氏轉悲為喜,連大房的奴婢臉上都滿麵榮光,一旁侍疾的夏姨娘同三小姐傅錦珠更是喜不自勝。

甄氏瞥見,便笑著對傅錦珠招手,“珠姐兒來,你先前不是說給弟弟做了東西?”

傅錦珠忙過來,“弟弟,這是我做的寢衣和襪子,你若不嫌棄便拿去用。”

襪子沒什麽花色,但針腳很細密;那寢衣寬大,不太拘身材,下擺繡了綠竹蘭草,也很合適她讀書人的身份。

傅青淮接過來,笑說:“三姐有心了。”

“如今淮哥兒中了舉,我們珠姐兒就快嫁人咯,你們姐弟好好親近!”

傅錦珠是個貌美庶女,之前隻是外地同知的庶女,在京城裏,她找不到合適的人家嫁出去。

嫁的太低了又不願,一直蹉跎到十七歲還沒嫁。

現在傅與業回京身份有提升,而傅青淮中舉,家中女眷的身份自然水漲船高,如今不愁嫁不到合適的好人家。

禍不及外嫁女,傅青淮憶起上輩子,大房出嫁的姐姐妹妹倒是都沒有人命幹係。

剛想起妹妹,珠鏈便碰撞出清脆聲響,“母親,哥哥來了?”

少女鳴音婉轉清亮,傅青淮回頭看去,便瞧見妹妹傅錦悅梳一頭飛仙髻兩側結高鬟,上頭叮叮當當的滿頭發飾,一身粉裝十分嬌俏可人。

甄氏搶生孩子,生下大姑娘二姑娘後忙去生傅青淮,身子傷得狠了,又養了兩三年才有的傅錦悅,嬌寵得很。

傅錦悅衝過來笑意燦爛,“哥哥,祝賀你中舉!母親說不叫我去打擾你,不是我不想去找你的哦。”

傅青淮看著妹妹還帶嬰兒肥的臉,上手捏了一把,“知道知道,我們悅姐兒掛念哥哥。”

從甄氏這回去,傅青淮臉上的笑倒是一直掛著,手中布袋裏除了傅錦珠給做的衣裳襪子,便是傅錦悅的練手之作——一疊荷花帕子。

那帕子上的荷花繡得很樸拙,幼圓的圖樣拿不出手,可悅姐兒非要給她,道是賀禮……

傅青淮走後,夏姨娘跟傅錦珠也走了。

唯有傅錦悅賴在甄氏那處撒嬌。

“叫你練女紅,瞧你繡的什麽,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送你大哥!”

“大哥又沒嫌棄我!”

“你呀——多與珠姐兒學學,瞧她送的多好。”

傅錦悅不屑道:“她是庶女,跟我可不一樣,我不必討好哥哥,哥哥自然會護著我。”

甄氏其實內心也覺得是這樣,於是笑笑不再多說。

小女兒也走後,甄氏才屏退所有人,十分感慨的對皖嬤嬤道:“家中確實得有個男丁,不然我們這一房的女眷何來底氣?我本想著有個男人支應門戶就好,不曾想淮哥兒竟能得陛下高看,實在幸運。”

“是啊,如今隻求菩薩保佑大少爺能進士及第了!”

甄氏笑著又歎口氣,“苦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