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懷才不遇的失落
蘇懷瑾默默將另外兩個字記在心裏:“恰巧學過最複雜的而已。就像楊大哥、單大哥都很尊重你,侍衛很尊重他們卻不認識你,能說明什麽?隻是他們恰巧不認識你而已。”
饒祈年本來對蘇懷瑾識字的事有些疑惑呢,被她這一說,也不敢提了。
書肆看起來像個圖書館,有一架一架的書,有不少布衣書生在看書,他們消費能力有限。
掌櫃的見饒祈年衣著華麗,蘇懷瑾頭戴金釵,忙迎過來:“公子、姑娘,你們想要什麽書?”
蘇懷瑾問:“有話本子嗎?”反正是識字用,就學通俗易懂的話本子好了。
饒祈年說:“要蒙書。”
掌櫃的便拿了幾本蒙書、兩本話本子過來:“這《千家詩》《幼學集》都是常用的蒙書,這個話本子,講的是癡情小姐與趕考書生的故事,也是市井最受歡迎的。”
饒祈年將話本子丟在一邊:“教人家閨閣女子私定終生的書,有傷風化,不要。”
蘇懷瑾撿回來:“話本子好理解,我識字用。我這麽大了,還能不知道是非對錯嗎?”
饒祈年不悅:“識字學蒙書就好了,哪有用話本子學識字的。”
蘇懷瑾抱著不撒手:“我無聊的時候看。”
饒祈年拿蘇懷瑾沒辦法,那眼刀剜掌櫃的。
掌櫃的忙說:“姑娘,我家還有神話仙遊的話本子,要不,您換個?”
蘇懷瑾也不想當街跟饒祈年幹架,便同意了換書:“再拿一條墨錠,十刀紙。”
饒祈年說:“這個就不必了吧,我不是給你買了一些嗎?”
“快用完了。”
“我回頭再給你買,保證不耽誤你用。一次買的東西太多,不好拿。”
蘇懷瑾揣測,他帶的錢不多,怕難堪。
於是,非常善解人意地掏出五兩銀子的元寶,放在櫃台上:“沒關係,我有力氣,我抱著就行。”
“一刀”並不是一個準確的計量單位,通常是100張,但也有50張的。而且,紙張的尺寸有大有小,有裁剪好的,也有保持原貌的。
掌櫃的看她出手闊綽,便讓人給她拿了100張一刀的、比饒祈年腿還長的十刀紙,滿臉堆笑地說:“公子、姑娘,讓仆人拿還是小的給您送到府上?”
他們哪有仆人跟著,送到王府不是要捅馬蜂窩嗎?
蘇懷瑾硬著頭皮說:“我拿著就好。”
可這十刀紙,她怕是抱都抱不動吧。
饒祈年又氣又無奈:“我拿吧。”
他向來連買東西都不親自買的,這會兒卻要跟雜役似的,抱這麽多東西。這個小丫頭,總有一天把他逼瘋。
好在,掌櫃的看出他們的為難,說:“兩位若是信得過我們,我們可以把東西給您送到車上。”
饒祈年長鬆一口氣:“送到牌坊外的烏青色驢車上,找單明信。”向蘇懷瑾,“我們走吧。”
蘇懷瑾突然想起什麽,問:“掌櫃的,你們家賣畫嗎?”
掌櫃的搖頭:“我們隻做書的生意,你們要買畫去對麵丹青坊,他們專做畫的生意。”
“好嘞,謝謝。”
蘇懷瑾撒丫子直奔丹青坊。
饒祈年簡直懷疑她已經忘了有人跟她同行。
別的小姑娘家,逛街都是買胭脂水粉、衣服首飾,就她沉浸在書畫中。
不過,他喜歡。
丹青坊裝扮得很是雅致,牆上掛著許多畫,多數是彩色的,也有水墨畫,有的很有意境,有的則有形無神,甚至還有的形神兼無。
丹青坊的顧客不多,但個個身穿綾羅綢緞,比書墨軒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蘇懷瑾進門,店小二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直到饒祈年追上去,站在她身後,說:“這裏的畫不過爾爾,有值得買的嗎?”
店小二才帶著殷勤的笑容,跑過來問:“公子、姑娘,喜歡什麽風格的畫?”
蘇懷瑾掃了一圈,指著一個同樣描繪春日場景,還沒自己畫得好的畫,問:“這個多少錢?”
店小二說:“姑娘好眼力,這是雲安居士的畫,五百文。”
饒祈年皺眉:“你品味太差了吧,這畫哪裏值得買。至於什麽雲安居士,不過是窮酸文人互相追捧出來的虛名,不必為了名氣去買畫。”
店小二很不服氣,看饒祈年衣著不俗,也不敢得罪他:“公子想看誰的畫?畫癡汪沂南的行嗎?”
饒祈年驚訝:“你們這裏還有汪沂南的畫?”
當初汪沂南離開丹青坊的時候,不是憤而燒毀了所有的畫稿嗎?
店小二得意地說:“有啊!汪沂南就是從我們丹青坊畫出名來,才得了廣陵王的青眼,成為王府門客的。”
饒祈年暗罵無恥,你們利用他賺錢,還壓榨他,侮辱他,本王慧眼識珠,收他做了門客,你們反倒拿著人家的名頭吹噓了。
“雲娘,我們走吧,這家店不行。”
蘇懷瑾搖頭:“行不行的,看看又不礙事。”向店小二,“什麽‘畫癡’不‘畫癡’的,也就是借了廣陵王的名頭,才有那麽大名氣,不見得畫得有多好。我這裏有一副畫,你看看怎樣。”
珍重地掏出自己的畫,遞給店小二。
店小二在丹青坊熏陶多年,也能識別好壞:“哎,這個我可沒法評判,得去請主人。您稍候,我很快就回來。”
蘇懷瑾得意地衝饒祈年眨眨眼:我的畫要賣出去了。
不久,一個身穿褐色錦袍的中年男人走出來,仔細打量蘇懷瑾的畫。
蘇懷瑾習慣性地提起心來,下意識地摳掌心。
饒祈年看著她的小動作,還是不明白,這幅畫賣不賣得出去,有那麽重要嗎?
他哪裏懂得寒門子弟懷才不遇的心酸。
懷才不遇的失落,與男女無關。
丹青坊老板看了半天,說:“畫是好畫,可惜是水墨的,不太好賣。畫春天、少女,就該把各種色彩都表達出來,才招人喜歡。”
又被隱晦地拒絕了,這是第1000+次了吧。
蘇懷瑾的失落溢於言表,又倔強著不願意表達出來:“有道理,那再畫成彩色的吧。”
出府之前想的很好,她要怎樣說服老板買下她的畫,但事實上,被否認、被打擊的次數太多了,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