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樹杈上的男人

她正想推了虎子回去,突然瞥見地上有一小灘暗紅色的**。

沈七月心裏“咯噔”一聲,閉上眼睛輕輕嗅了嗅,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地上的鮮血還沒有滲進土裏,證明是剛留下不久。

她朝四周看了看,發現那灘血跡的旁邊。有幾個略顯淩亂的腳印。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蹲下身,從竹筐裏拿出剛摘的草藥。

“虎子,你看這地上有血,肯定是哪隻受傷的小動物,我們留些草藥給它吧,要是能活命,也算是我們功德一件。”

虎子點點頭,雖然他很想抓住這隻倒黴的兔子,回家燉兔肉。可二姐說的話,他一向都是言聽計從的。

“這是止血的,搗爛敷在傷口上,兩個時辰換一次。”

“這個呢,是預防感染的,傷口不會潰膿。”

沈七月從筐裏拿出一部分草藥,整齊地擺在地上,嘴裏還念念有詞。

虎子哈哈大笑起來,還以為二姐變聰明了,誰知道還是這麽傻。

“二姐,兔子哪能聽懂人話啊?”

沈七月勾了勾唇,“萬一,是隻成了精的兔子呢?”

虎子頓時收住了笑聲,成了精的兔子啊…

想起村子裏老爺爺們講過的山精誌怪的故事,虎子頓覺後背一涼。

他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靠近沈七月,牽住她的手,“二姐,我們走吧,我有點…害怕。”

沈七月摸了摸他的頭:“傻小子,我逗你玩呢,哪裏來的成了精的兔子?”

可虎子到底是不敢多待了,沈七月也不想招惹是非。

她重新背起竹筐,牽著虎子往回走。

姐弟二人都沒有發現,就在他們的頭頂正上方,光禿禿的樹杈上,有兩個人。

粗壯的枝椏上,背靠著樹幹而立的,是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

他麵如冠玉,臉若刀裁,一身玄色袍子掩不住通身的氣度。

他的腳邊,蹲著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子,那小子的手緊緊握著劍柄,目不轉睛地盯著沈七月姐弟二人的背影。

“收起來吧。”那少年淡淡地說道,“隻是附近村子裏的窮苦孩子,墨影,不要杯弓蛇影。”

墨影自嘲一笑:“世子,你說咱們這趟出來,從河間府走到這河山郡,遇見幾撥人了?怎麽能不小心點?”

那少年聞言,看了一眼自己右臂上的劍傷,又轉頭看著地上的草藥,眼神若有所思。

“墨影,剛才那丫頭說的草藥用法,可都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也該著咱們運氣好,這丫頭給兔子留的草藥,兔子沒來,倒叫咱們拾了便宜。”

墨影“嘿嘿”一笑,彎腰把地上草藥撿起來收好。

少年無語地看著他,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然後目光落在剛才那丫頭指的彩色傘狀物上。

“把這個,還有那些,都摘了帶上。”

“世子,您剛才沒聽見嗎?那丫頭說這些灰白色的能吃,那些彩色的有毒。”

“這裏離江南還遠著呢,我們的行李全丟了,跟墨北他們也暫時聯係不上,這些留著我們路上充饑,就按她說的煮湯。”

“至於這些有毒的,自然是帶回去…本世子有用。”

他的話沒說完,麵上閃過一絲與年紀不符的狠戾。

這邊,沈七月帶著虎子興高采烈地往村裏走去。

今天這一趟,收獲頗豐啊,至少幾天都不會餓肚子了。

二人還沒拐過村口的寨門,就聽見一陣淒慘的嚎叫,還有嚴厲的咒罵聲和嬰兒啼哭聲。

虎子一驚,扯了扯沈七月:“姐,我聽著像是咱奶的聲音啊,還有小弟,是小弟的哭聲!”

沈七月緊了緊肩上竹筐的帶子,跟著虎子一路小跑。

果不其然,自家門口已經被看熱鬧的村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娘啊,你把小寶還給我,他還沒滿月啊!”一個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從人群中傳出。

白氏?

沈七月一愣,跟虎子對視一眼,姐弟二人撥開外圍的村民就往前擠。

“讓讓,讓讓。”沈七月聽著小弟上氣不接下氣的啼哭心急如焚。

她將兩個胳膊肘橫著立起,使出前世擠公交高峰的本事,左一下右一下,扒拉開身前的阻礙,很快就擠到了人群最前麵。

隻見白氏披散著頭發,隻穿一件薄薄的裏衣,跪在院中冰冷的地上,不停地朝對麵一個,個頭不高,頭發花白的三角眼老太太磕著頭。

“娘啊,我求您了,你把小寶還給我吧,他還沒滿月啊,經不住這麽折騰啊。”

沈七月定睛一看,那三角眼老太太懷裏抱著的,正是已經哭得沒個人聲的自家小弟。

還未滿月的小嬰兒,包著的繈褓掉在了院中的地上,隻用一條單薄的床單裹著。**在外的小腿已經凍得青紫,哭聲也越來越弱,猶如貓叫。

沈七月頓時怒火中燒,她快速解下身上的竹筐,轉身交給跟在她身後擠進來的虎子。

隨後擼起袖子,就朝那三角眼老太太快速衝了過去,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嬰兒。

沈七月快速撿起地上的繈褓,裹住懷裏的嬰兒,轉身交給白氏。

“七月…”

白氏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女兒,再看看她懷裏的小兒子,猛然反應過來,一把接過小嬰兒攬在懷裏。

沈七月又趕緊脫下自己身上爛了好幾個洞,露著破棉花芯子的夾襖,披在白氏身上。

白氏確定了自己小兒子沒事之後,才抬起頭,流著淚哭道:“七月,你狠心的爺爺奶奶,要把小寶賣給鎮上的宋老爺家。”

“放他娘的屁,誰敢動我小弟,我跟他拚命!”

沈七月隻穿著一件打著補丁的破褂子,可她絲毫不覺得冷,憤怒讓她渾身燥熱。

對麵的老太太此刻才反應過來,沈七月這個死丫頭,竟然從自己手裏搶走了孩子。

她一拍大腿,“嗷”地一聲跳起來,叉著腰指著沈七月破口大罵起來。

“小賤婦,你竟然還沒死,真是跟你娘一樣命硬,你跟你娘克死了我的兒子,少了一個人來孝順我,還不把那小賤種賠給我。”

沈七月冷哼一聲,“你就是我那不值錢的奶奶啊,你口口聲聲說我小弟是小賤種,那你們老沈家是什麽,是大賤種,是賤種窩子!”

圍觀的村民們本來還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此刻卻突然鴉雀無聲。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