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趙晢,你是不是沒有心?

“你不是已經查到了嗎?”趙晢的清越的目光越過她,再次望向遠處。

李璨怔怔地望著他,牽著他衣袖的手驀地鬆開,鳳眸之中聚起盈盈水光,張了張柔嫩的唇瓣,過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已是顫抖的幾乎不成聲:“你早就知道了?”

她不敢置信,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趙晢竟然早就知道她娘是被賀氏害死的,卻又為何不告訴她?!

“嗯。”趙晢輕應,並不瞧她,隻道:“姨母將你托給母妃,盼你在喜樂無憂中長大,是以特意囑咐母妃,不必告知你真相。

若賀氏實在欠妥,也須得待你及笄之後,才可將真相告知於你。”

因著宸妃與白月交好,趙晢自幼便稱白月為“姨母”。

而李璨稱呼宸妃,也是一樣。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我這十四年認賊做母?看著他們母子四人把持著我的鋪子、肆意揮霍我的錢財?看著我像一個傻子一樣,這麽多年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李璨踉蹌著連退數步,望著他早已淚流滿麵。

她看著他的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熠熠神彩,也沒有了從前的傾慕與信任,有的隻是心灰意冷。

她徐徐地後退,一直退到欄杆邊,她還在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從來都不曾認識過的陌生人一般。

十二年,十二年的朝夕相處啊!

她以為,即使沒有男女之情,趙晢對她,應該也有幾分發自心底的疼愛的。

可不料,真相卻是如此的殘酷。

這麽多年,哪怕是趙音歡、趙明徽那樣的朋友,也不會忍心看著她就這樣被賀氏幾人哄騙吧?

趙晢卻像一個看客一般,看著她將賀氏當成親生母親十二年!

趙晢,你是不是沒有心?

她微微喘息著,布滿淚水的小臉一片蒼白,胸腔之中憋悶的很,渾身的力氣仿佛正在被一絲一絲的抽去,讓她無法站立,她伸手扶著身後欄杆,緩緩的滑坐在地。

趙晢快步上前,俯身抱她。

“你別碰我!”李璨嗓音尖銳,抬手欲推他。

隻是,她抬起的手尚未碰到趙晢,便軟軟的垂了下去,纖細的身子也直直往地上栽倒。

趙晢眼疾手快,一把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口中吩咐:“無怠,著人去請太醫!”

李璨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娘,她素未謀麵的娘。

娘果真像祖母說的那樣,溫柔賢淑,娘輕輕的喚她“心兒、心兒”,嗓音好像天上的雲朵,又軟又輕。

她好開懷,真的好開懷,她終於見到娘了……

“娘,你會不會怪我,這麽多年認賊做母,沒有給你報仇……”

她依偎在娘的懷裏,娘的懷抱又溫暖又安逸。

“傻孩子,那些都不重要,娘隻希望你過的好……”

娘抬起手,輕撫她的額頭。

她謂歎了一聲,娘的手好暖啊,暖的好像冬日裏的太陽,又好像四月裏的風,輕輕柔柔吹拂在她的額頭上。

“不要……娘!不要走……”李璨偎在趙晢懷中,兩手死死抱著他探在她額頭上的手,在睡夢之中哭出聲來:“娘,娘別走……心兒好冷……”

“她發熱了。”趙晢抬眸看床邊的太醫院正徐景。

“殿下別動,姑娘這會兒沒意識,您便由著她吧。”徐景伸出手,去摸李璨的脈。

趙晢默然,垂眸看著懷裏小臉通紅的人兒,乳香夾雜著蜜桃的甜香氣濃鬱撲鼻,她抱著他的手,逐漸止住了哭泣。

無怠在一旁,也是一臉關切,無意中卻瞧見自家殿下的耳尖染上了一點薄紅,且還似有緩蔓延之勢。

他忍不住悄悄笑了笑。

此時,徐景鬆開了手,又抬手看了李璨的雙眸。

趙晢抬眸望他:“如何?”

“敢問殿下,姑娘最近可是又受了寒?”徐景思量著問。

趙晢頓了頓道:“晌午,她在書房伏案小睡了。”

“那就是了。”徐景點頭道:“除此之外,還有陡然生怒引起肝氣傷逆,氣上而不下之脈象。

且下官細觀姑娘瞳仁,又有悲憤氣逆之色,因此而上焦不通。

姑娘受涼之後,本就傷寒鬱結,再又悲怒交加,是而昏厥。”

“如何診治?”趙晢問。

“還用下官之前開的風寒藥方,再輔以針灸。”徐景說著,開了自個兒的藥箱。

他取出針包,邊打開邊道:“隻是殿下需知,七情傷身。

姑娘原本身子弱,偶爾如此尚無大礙,若長此以往,不免傷及肺腑。

殿下還是要勸姑娘,平日情緒不可太過。”

趙晢頷首應下。

徐景走後,趙晢親自給李璨喂了湯藥。

無怠去書房將一應的公文都搬到了西寢殿,趙晢批閱著公文,直守著李璨到天色入夜。

李璨還是不曾清醒,發著燒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喊熱。

趙晢守著她,夜裏又給她喂了兩回藥,直至寅時將至,她才睡的安穩了些。

趙晢終於得已去東寢殿小憩了片刻,清早起身上朝前,他又去西寢殿查探了一番,才步履匆匆的去了。

待他回東宮,已然將近午時,才至大門前,便瞧見無荒伸長了脖子,正在大門口翹首以待。

“什麽事?”他翻身下馬。

自然有仆從接過韁繩,牽走了馬兒。

“殿下,姑娘醒了,正鬧著要回家呢!”無荒忙上前稟報:“您快去瞧瞧吧!”

趙晢聞言,便往寢殿方向而去。

無怠同無荒一路小跑跟著。

“如兒見過太子殿下。”周羨如迎麵而來,朝著趙晢款款一禮。

“何事?”趙晢淡淡問。

周羨如望著他,杏眼亮晶晶的,麵上露出幾分笑意:“殿下,如兒聽聞李姑娘病了,想同殿下去瞧瞧李姑娘。”

“你與她相熟?”趙晢望著她,眼神淡漠清冽。

“那倒不是……”周羨如隻覺得他眼神冷的很,叫她如置冰窖,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我隻是想著,大家同在東宮受教,應當互相關照……”

她一時緊張,連一貫在趙晢自稱“如兒”都忘了。

“周姑娘隻需在澹蕤院做好功課,交給無怠便可。

東宮旁的事情,皆與周姑娘無關。”趙晢淡漠地打斷她的話:“如若再有違背,莫要怨東宮沒有你的容身之所。”

“如兒不敢……”

周羨如叫他通身迫人的氣勢壓的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朝他跪了下來。

趙晢不再做絲毫的停留,徑直朝著寢殿方向而去。

“太子殿下當真就那麽在意李璨嗎?”周羨如回頭,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幾乎絞爛了手中的帕子。

“姑娘,太子殿下並不曾維護李姑娘啊!”吉祥同如意上前扶起她,口中討好道:“依著奴婢看,殿下大抵是在朝中遇到了什麽不如意之事,才會如此。”

“如意,你以為呢?”周羨如看向如意。

她這兩個貼身婢女,她更信任如意,隻因如意說話做事頗有見地,而吉祥卻毫無心機,甚至口無遮攔。

“奴婢以為,吉祥說的有道理。”如意低頭回道:“方才,太子殿下隻同姑娘說東宮的規矩,並未提起李姑娘半個字。”

吉祥悄悄撇了撇唇,如意就會撿著她的話說,這明明就是她先看出來的。

“走。”周羨如看著遠處,趙晢已然在路的盡頭,消失不見了。

趙晢踏入西寢殿。

殿內,婢女們跪了一地。

雕花拔步床前的踏板上,散著不少青釉碗的碎片,褐色的湯藥流的滿地都是,一片狼藉。

李璨斜倚在床頭,小臉煞白,平日粉嫩的唇瓣也有幾許幹裂,瞧著憔悴又可憐。

糖糕正在床前,俯身小心翼翼的勸說著。

糖果端著一碗湯藥,站的遠遠的,生怕這一碗也被姑娘摔了。

見趙晢進來,眾人忙磕頭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趙晢上前,接過糖果手中的湯藥吩咐:“收拾一下,都下去吧。”

眾婢女忙磕頭,起身收拾了一番,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