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接近真相

順子給兩個護院塞了銀子,等在後巷裏,果然沒多久,春娘的屍體就被抬上了板車。

辛晴也給黎管事塞了銀子,讓她先找人代為照顧幹娘,自己則跟著順子,架著車出了巷子。

順子駕著車,直奔棺材鋪,買了一口紅心柏木的壽材,並一些裝殮用的衣衫配飾,讓店家一道送去城南的義莊。

照理說,應該停靈七日才能入殮,但春娘情況特殊,他們隻好在義莊先把人殮了,三日後再選個地方入葬。

到了地方,順子轉頭對辛晴道:“裏麵陰氣重,你還是別進去了。”

辛晴搖了搖頭,“我不進去,你怎麽給春娘姐姐換衣服呢?她清清白白,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說完,她義無反顧地跟著抬壽材的走了進去。

順子拗不過她,隻好由她了。

棺材鋪的夥計離開後,整個陰森森的義莊,隻剩下順子和辛晴兩個活人了。

麻袋被撕開,草席也被一點點掀開,辛晴含著淚,看著往裏日總是噙著溫婉笑容的春娘,臉色灰白,緊閉雙眼地躺在那裏。

她的衣衫因為浸透了水,又在冷天走了一道,已經結成了冰碴子,很堅硬。

辛晴抹了把淚,抬手要給她解開衣衫,赫然發現,她衣領處的幾粒盤扣不見了,衣領之下,雪白的脖頸上,露出青紫的瘢,像是人的指頭印。

辛晴手指停在半空,心中不斷有浪往上翻卷——

春娘姐姐一定是被害死的!

順子站在門口,久久聽不見響動,於是轉頭敲了敲,“晴兒,你怎麽了?”

辛晴猛地回神,看向順子,“順子哥,我想找個仵作,驗屍。”

順子目露詫異,神色複雜。

其實就算不用驗屍,他心裏也知道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種事情,在柳府已經不是發生第一次了。

之前有多少丫鬟,比春娘慘烈百倍的,赤身**死在井裏,事後不也是毫無波瀾就平息了麽?

隻是,他不能說。

他方才勸她查清幕後真相,也不過是緩兵之計,想要讓她盡快振作而已,並不是真的想讓她知道真相。

蚍蜉如何能撼動大樹?

胳膊怎麽擰得過大腿?

按照她的性子,若是知道幕後真凶,如何會善罷甘休?到那時,雞蛋碰石頭,於她才是滅頂之災。

真的為她好,就什麽也不說,隻當不知道。

她一個小丫頭,查個幾天,查不到什麽,自然也就作罷了。

這般想著,順子搖了搖頭道,“仵作都是官府的人,你想要找仵作,需要先報官。”

辛晴恨恨道,“那就報官!春娘姐姐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順子愕然道,“不可!你若是報官,等於把柳家架在火上烤,到時候,莫說是二夫人,就連二爺、老太太,甚至遠在金陵做官的大爺都不會放過你!你這是在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辛晴抿唇不語,靜靜思索。

“聽說仵作這個行當很特殊,因為整日和屍體為伍,所以不被世人接受,願意幹這行的人很少,都是世代相傳,子承父業。”

“所以,我可以去找那些出身於仵作世家,還未供職於衙門的子弟。”

順子沒想到這丫頭腦瓜轉得這麽快,想要反駁,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

正當這時,隻聽“啪啪啪!”三下擊掌聲,從擺滿棺材的角落裏傳來!

這下別說辛晴,就連順子都覺得脊背發毛!

他想都沒想,飛快來到辛晴身邊,擋在她身前。

“是人是鬼?給我出來!”順子壯著膽氣大喝一聲。

一個彎鉤鐮刀從一處棺材下麵伸了出來——

辛晴差點以為看到了死神,剛要驚叫,就見一個臉型瘦長的少年,板著一張棺材臉,從角落站直起身,抬眼朝她看過來。

他五官平平,唯獨一雙眼睛,亮如寒星,瞳眸清澈,讓人見之難忘。

“你是什麽人?鬼鬼祟祟躲在那裏做什麽?”順子將辛晴護在身後,皺著眉頭問。

“你們不是要找仵作嗎?我就是。”少年的語氣毫無波瀾,聽不出任何情緒。

順子一愣,就聽身後的小丫頭驚訝問道,“這位小哥,你說你是仵作?”

少年點點頭,繞過那處的幾個棺木,朝他們走來。

他很瘦,膚色有種不太健康的蒼白,但是精神奕奕,一雙眼睛像是隨時能透射人心般的清明銳利。

少年走到春娘的屍體旁,眼睛淡淡一掃,“他殺。”

辛晴心頭砰砰直跳,知道自己這是遇到行家了。

隻見那少年右手拿著彎鉤鐮刀,左手還提著一個小木匣子,哢嚓一打開,裏麵零零碎碎,全是各種針啊刀啊鉤啊等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

辛晴沒來由地覺得眼熟。

少年轉頭看著她,“可以剖屍體嗎?”

辛晴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雖然作為現代人可以接受,但是古人講究留全屍,剖屍有不尊之嫌。

想必春娘姐姐若真有靈,也是不會願意的吧。

少年點頭,隻取了個鑷子和小刷子,對著春娘開始鼓搗起來,一會兒翻翻眼皮,一會兒掰掰唇舌,一會兒掀掀衣服。

一通看下來,他開口道:

“此人卻已經死了三個時辰以上——確切地說,死於昨晚子時。”

“他殺,窒息而死,通俗來說,就是掐死。”

“按照這個掐痕的力道和指印間距來看,凶犯是個成年男人,或者是個類似男子體格的壯實婦人。”

“死者死前曾進行過激烈掙紮,指甲裏有皮屑,該是劃傷了凶犯。”少年頓了頓,“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多出現於女子反抗男子的侵犯。”

辛晴一驚,“那……”

少年搖搖頭,“侵犯未遂,直接掐死的。”

“死後被扔進冷水中,延緩了屍斑出現,容易混淆死亡時間,若是慣犯,凶犯可以借此製造不在場證明。”少年旁若無人地點評,最後總結陳詞,“不過,遇到了我,他一定逃不掉了。”

辛晴頓時覺得這人像是上天派來的救兵,簡直神了!

“這位小哥,你能看出凶犯的具體特征嗎?比如高矮胖瘦,麵部特征……”

少年轉頭,麵色木然地看過來,辛晴頓時停住。

“我是仵作,不是神棍。屍體被泡入水中幾個時辰,沒有證據,無法推斷。”

辛晴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

少年接著說道:

“不過,如果能去案發現場,說不定會找到新的證據。”

“真的?”辛晴猛地抬頭,像是又看到了希望。

順子皺眉出聲:“晴兒不可!你如何能帶陌生人進府?”

辛晴轉頭對他道:“我早觀察過,花園子後牆就是後巷,可以翻牆進來的。”

“那個地方平日都不會有人敢去,如今出了事,更不會有人去了。”

順子見她說的頭頭是道,想必已經打定了主意,急得攥了攥拳,心裏想著應對之策。

辛晴並不知曉,再次轉頭和少年說道,“這位小哥,可以請你半夜過來一趟嗎?如果能查出真凶,我一定好好重謝你。”

說完,她掏出包袱裏那二十兩銀錠,“這是定金,要是真的能查出來是誰,我還會再重謝你的。”

少年捧著銀錠,不說收,也不說拒,一雙眼睛像是雪水洗過一樣的清亮,低頭覷著辛晴,不知在觀察什麽。

辛晴不明就裏地看著他,“不知這位小哥,該怎麽稱呼?”

“宋銳。”少年覷著她,忽然將銀子塞回她手裏。

“或者,你可以叫我二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