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人之心
宋小蘭向來怕長兄，一改在餘晚竹麵前的潑辣樣子，小聲囁嚅道：“是長嫂拿米讓我煮的，今早大家喝的都是稠粥……”
宋逾白驚訝地看向餘晚竹，卻見後者根本沒關注他，正捧著一碗白粥喝得香甜。
今日她竟沒有開小灶，也沒嫌棄寡淡無味的拌蘿卜絲，吃相還那麽斯文？
而且，這還是用她自己的米煮的？
難不成，這女人真的開始悔改了嗎？
宋逾白沒再說話，安靜吃飯。
白粥火候足，香味兒濃，而且煮的濃稠，眾人都吃得滿足，尤其是宋家老三和老四，兩張小臉幾乎埋到了碗裏，哼哧哼哧吃著。
這桌上吃相斯文，不發出聲音的，原先隻有宋逾白一人，今日卻又多了個餘晚竹。
宋小蘭頻頻看向她，隻見她喝粥時不緊不慢，也沒有亂翻菜碟子。
之前，她背地裏總說餘晚竹吃飯像‘母豬進食’，還嘲諷她一個讀書人家的小姐，規矩還不如他們這些鄉下人。
可今日她肥胖的身軀雖然依舊難看，但卻又和以前那般讓人生厭的感覺有點不同了，她有些莫名，皺了皺眉，隨即繼續吃飯。
管她呢，那肥婆三天兩頭的作妖，這回不知又是在搞什麽幺蛾子。
她既然肯把米糧拿出來給自家吃，那他們吃便是，反正都是那肥婆欠宋家的，誰叫她非要死纏爛打的嫁給自家長兄？
喝完一碗粥，餘晚竹適時停下了筷子，“我吃飽了，你們多吃點。”
她可沒忘記自己正在減肥，再像之前那樣可不行。
卻不想她這舉動，又驚住了眾人，連兩小隻都抬起頭看她，這女人不是一頓要吃兩碗幹飯嗎，怎的今天喝一碗粥就飽了？
......
飯後，宋逾白在屋裏看書，忽然聽見有人敲窗。
他推開窗，窗外現出了一張肥臉，肥臉上掛著和煦的笑意。
見是她來，宋逾白有些戒備，冷著臉皺眉問道：“什麽事？”
餘晚竹心說，你別這副嫌棄的表情，我對你這個房間有陰影，才不想進去呢！
麵上卻一本正經的道：“我想著，今日正好要去州城，不如順便采買些吃食和用品回來，你腿腳不方便，我想讓二妹陪我去，成嗎？”
宋逾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隨即關上了窗戶。
餘晚竹：“……”小人之心！
都走到半路了，宋小蘭還是不敢相信，這肥婆竟舍得花錢去州城給娘和大哥請大夫？
這，這還是她嗎？
餘晚竹實在被她盯得不舒服，索性問道：“小蘭，你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在路邊等牛車？”
宋小蘭撇了撇嘴，冷哼一聲，“這才哪到哪，我不累！”
餘晚竹捶了捶腰，好吧，其實是她累了，誰叫這具身體又胖又虛，沒走兩步就喘的不行。
宋小蘭回過味來，斜眼打量了她兩眼，“誰叫你長這麽胖的，你要是走不動，就自己掏錢坐牛車！”
她說話的語氣並不和氣，哪知，餘晚竹卻絲毫不見惱，擺了擺手，“不坐了，再走幾刻鍾就到了，咱們走慢些便是。”
宋小蘭說得沒錯，她現在這副身子如此肥胖，還是需得鍛煉下，盡早瘦下來才行。
不然，屆時她離開宋家，該怎麽在外麵混？
朔州城內十分繁華，餘晚竹在這住了多年，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州城內口碑最佳的醫館，請到一位資曆頗豐的老大夫，隻是老大夫手上還有兩名病患看診，便讓她們先等等。
剛好，趁著這個時間，餘晚竹帶著宋小蘭去街上采買物品。
臨近臘月，城內熱鬧非凡，鮮少進城的宋小蘭隻覺看得眼花繚亂，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
餘晚竹見她盯著賣絨花的小攤看，了然笑道：“小蘭，你喜歡哪個？我買了送你。”
宋小蘭卻收回了留戀的目光，搖頭走開。
真是個別扭的小姑娘。
餘晚竹快步跟上，兩人去集市買了好些肉和菜，宋家清貧，平日的飯食裏鮮少有油葷，她便想著給老老小小改善下夥食，加之家中還有兩個病人，需得吃好點補補。
宋小蘭一臉驚愕地盯著她買這買那，想問又沒敢問，隻當她還是原先那般，買給她自己吃的。
返回醫館時，餘晚竹還順路去了趟牛車行，雇了一輛帶車夫的騾車。
既然要請大夫去鄉下看病，總不能讓人走著去吧，騾車雖沒有馬車快，但勝在便宜，是最劃算的。
宋家住在山腳下，門前那條小路過於逼仄，騾車到岔路口就進不去了，餘晚竹便讓車夫在原地稍作等候。
剛下車，不遠處便有人朝他們打招呼。
那人熱情地揮手，“喲，宋大嫂，小蘭，你們這是從哪兒回來呀？”
聽見這聲音，餘晚竹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抬頭看向來人，此人名叫王嬌，她可是自己嫁到宋家後，在村裏唯一的‘好姐妹’。
餘晚竹在心裏冷笑了兩聲，對宋小蘭道：“小蘭，你先領著鄭大夫回去，我跟她說兩句話。”
宋小蘭麵色不耐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下，又低聲道：“她名聲都爛了，你以後少跟她來往！”
說罷，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餘晚竹有些意外，宋小蘭看似警告的話其實是在提醒她，王嬌在村裏名聲極差，也就隻有她這個嫁過來不久的新媳婦，才願意跟她來往。
再加上原主那樣的豬腦子，三言兩語就被哄得團團轉。
王嬌將餘晚竹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問：“怎麽回事啊？”
餘晚竹裝傻，“什麽怎麽回事？”
王嬌眼神瞟了瞟騾車，“我瞧著，你們這是從州城回來吧，買了這麽多東西，難不成都是你花的錢？”
餘晚竹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
“是啊，買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我還請了大夫給娘看診呢。”
王嬌愣住了，不可置信地道：“你傻啊！我不是讓你別把嫁妝給他們用嗎，還有那老虔婆，你管她作甚，死了才——”
餘晚竹靜靜地看著她。
在那樣平靜到漠然，甚至還有一絲不屑的眼神裏，王嬌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心裏不由犯起了嘀咕，這肥婆今日好生奇怪，自己說什麽，竟也不見她附和。
她臉色僵了僵，轉而說起別的，“那事兒，成了嗎？”
什麽事？爬床的事！
餘晚竹心裏冷笑，舉起自己的傷手給她看，“自然是沒成。”
原主再怎麽說，也是個清白讀書人家的小姐，哪裏會接觸到那種髒藥，她之所以屢次爬床，甚至不惜下藥，都是受了眼前這位好姐妹的教唆。
那藥，也是從她手上得來的。
王嬌一臉恨鐵不成鋼，“多少次了，還沒成事？”
餘晚竹扮作委屈的模樣，“嬌兒姐，這藥該不會是假的吧？你瞧，他把我打的。”
王嬌皺眉道：“肯定是你沒用對，賣藥的人說了，這藥的藥效極強，絕對讓人情難自禁！”
餘晚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是嗎，嬌兒姐一個未嫁姑娘家，說不定被人騙了也有可能，還是說，你親自試過？”
王嬌臉色一紅，下意識反駁道：“胡說！怎麽可能，我也是聽人說的！”
心裏卻想，這肥婆今日怎麽這麽難纏，剛想找借口溜了，卻見餘晚竹徑直把手伸到了她麵前。
“宋大嫂，你這是——”
這聲宋大嫂，直把餘晚竹叫的心裏犯惡心，她收起假笑，冷冷道：“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