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藝術館

第二天上午是唐勝陪肖城去的畫廊,本來陳教授要親自來,但被唐勝的父親勸住了,思來想去,覺得唐勝是個穩妥的人,陳教授見到肖城免不了說教,但肖城現在的狀態誰也摸不清,萬一性子急,從此以後不畫了,這種倔脾氣的例子,藝術學院每年都有。

藝術家嘛,脾氣都是古怪而又極端,市麵上凡是那些通情達理的,都隻能做平庸之輩,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怪。

安城的藝術畫廊,大大小小很多,名城古都,沾染著曆史氣息的文人墨客居多,省會城市更是藝術雲集,但能真正入了主流審美的,當屬安城最大的碧海藝術館,非官方藝術機構。

要說藝術畫廊,在海外最有背景的就是史蒂夫,早年在歐洲做雕塑,後來做藝術收藏,屬於有能力有眼光又有資本的大藝術收藏家。

再後來做藝術經紀,專門挖掘小眾藝術家,但更多的人稱他為資本家,他更擅長的是玩得一手人心和運作,他曾把一隻破碗炒成天價藝術,最後公布結果,是對世人的嘲弄,這新聞一度成為藝術圈的典故。腦子極好,後來年紀大了,培養了幾個徒弟,也都是這一行的佼佼者。

安城碧海藝術館的老板就是其中一個徒弟,傳說也是史蒂夫唯一的國人徒弟,但外界沒有他的照片,很神秘的人物,他本人不經常在國內,沒人見過他,都管他叫路易,一聽就很土氣的英文名。

平時打理藝術館的是畫廊經紀,一個精明的有些娘的長發男人,號稱藝術家,但在金融街呆過至少十年。

無疑肖城的成功有一半這個畫廊經紀的作用,當然還有一半來自畫壇對於肖城能力和藝術成就的肯定。

肖城到藝術館的時候,前台說經紀人皮特在和讚助商談合作,一會就過來,肖城倒無所謂,他把包好的畫放在椅子邊,站起來細細的看著藝術館前廳每一幅作品。

唐勝卻盯著前台公事公辦的笑容冷哼,“我看他這是點你呢,那個記仇的皮特,我找人查過他,原名叫劉鐵柱,裝什麽洋人,娘娘腔的樣子,真他媽惡心,偏我爹和陳教授都吃他那套。也不知他給那些搞藝術的老古板吃了什麽迷魂藥,我以為我爸最討厭他那種人,把藝術刷上銅臭味。”

肖城回過頭無所謂的,“一個人得到大多數認可,自然有他的優點,上次是我的問題才導致藝術館的損失,其實我應該道歉的,若不是看美院的麵子,不會給我第二次機會。”

“他倒是能在安城找出第二個你來開畫展啊,再怎麽包裝也要餡好才賣座。”

唐勝的比喻太好笑了,也許以前肖城覺得這話誇張,但也會自傲的認為沒錯,可看完嶽童的那幅畫,肖城開始懷疑自己畫的都是什麽東西了。

對於畫廊經紀這些態度,肖城倒不計較,他以前年輕氣盛時也同樣排斥經濟運作,搞藝術的多少都有些硬脾氣,但陳教授給他講了自己年輕時的一個故事,肖城就明白了,人再怎麽有骨氣都該建立在填飽肚子基礎上,自己倒無所謂風餐露宿,以後老婆孩子誰養,這年頭沒有硬骨頭的藝術家了。尤其是他在遇到嶽童以後。

唐勝依然改不了焦躁,對前台一個勁的催催催,肖城走得遠一些,沿著畫廊這邊一直看過去,他以前最喜歡來這,和嶽童一起,藝術館很空曠,給人以異度空間的錯落感,可如果你一幅一幅看下去,卻覺得內心很擁擠,這裏包羅萬象並且擺放的藝術品都是有層次感的,有特定講究。

中間空地上放在玻璃罩的雕塑和瓷器,陳教授說藝術是相通的,正如音樂無國界一樣,你可以從一個人的作品中窺探到作者的過去。所以他認定了那幅畫絕對不是嶽童所畫,那幅畫裏充滿了生機和向往,是和嶽童完全背道而馳的。

其實沒等一會,就聽到皮特有些討好的聲音,以及一個男人不屑的笑聲,“劉經紀,我是生意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說是讚助,實際是交易,如果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那麽所謂藝術在我看來都是狗屁。”

皮特小心的在後麵附和著,卻臉色難看。

走在前麵的男人則瞟了一眼皮特卑躬屈膝的樣子,嘴角微微拉起,滿是嘲諷,他大概三十歲上下,明明比皮特年輕很多,可身上的那份慵懶自若以及周身西裝名牌凸顯的貴氣,讓他自帶一種對周圍人的蔑視,讓本來較好的麵容,多了份怪異的距離感,也正因這表情,讓人看著極其不舒服,甚至生出厭惡。

顯然皮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表麵上卻維持恭敬,“我們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但文先生您要的印象派畫家,國內數得上的不多,得到國際認可又年輕有為,當屬我們肖城,年輕嘛,再說家裏出事情有可原,藝術家總要帶著點傳奇的故事。”

皮特忙不是迭地給那西裝男子遞資料,那人停下腳步,似乎看到有趣的,笑著在紙上點了點,摘下自己的無框眼鏡,那雙狹長的眉眼更顯慵懶,“未婚妻在他畫展前自殺?這點倒是有趣得很。”

說著轉轉眼睛,“若是讓展廳前麵的大版麵放上他未婚妻的遺書,是不是很有看頭。”

皮特笑著答應著,卻為難的厲害,可好巧不巧一抬頭就看到此時望著這邊一臉平靜,足足兩米距離的肖城,皮特頓時尷尬起來。

顯然那個西裝男人也看到了,抬起一邊眉毛不耐煩的盯著肖城,最後像是恍然,看到手裏的資料照片,好笑中又帶著一絲玩味,伸出手去,“幸會,大畫家肖城先生。”

肖城低頭看了看那人的手,修長白皙,皮囊上的美好和內在靈魂的腐爛竟能完美融合在一個人的身上,不知是不是錯覺,眼前人的虛偽笑容中透著鄙夷,讓肖城有些作嘔。

皮特反應過來忙介紹,跑到肖城身後咬著聲,“你再得罪一次讚助商,畫展永遠開不成,說不定還會進入黑名單,你們搞藝術的,失去平台可就完了,我都是為你好。”

快速的說著,同時抬起頭便笑容滿麵,“這位就是清藍集團的負責人文濤,文先生。文先生可是國內外享譽的大收藏家,眼光極好,在他的慧眼識珠下,多位青年畫家才走上世界畫廊,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被世人所看到,不然再好的畫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也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一般讚助都是公司派人接洽,可文先生是真正懂藝術的,每一次都親自到訪,我上次在瑞典見到文先生,他對漢娜那幅畫的點評,還曆曆在目,其實上次肖老師就應該見見文先生,可惜當時文先生不在國內,不然你們一定早就成為藝術上的靈魂友人。

說起來二位都是在各自領域傑出的年輕人,年齡也相仿。知道嗎肖老師,前年的時候,文先生第一次見到你的畫,就說你以後絕對有大作為,果然你很快獲了獎,說來真是緣分。”

皮特在中間笑著高談闊論,肖城不由自主看過去,對方也饒有興致,最後還是肖城先收回了視線,文先生這個人目光太強烈,那是非凡自信造就的內心,是平凡人所不能比擬的,這種自信不僅僅源自於金錢上的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