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隻有你不能

簡兮站在車水馬龍的路口。

此刻,她終於明白,陸謹言為什麽放她離開。

那麽大的海城,她竟然沒有地方可去。

沒有人可找。

她是那麽孤立無援。

陸謹言早就料到了這一切,他篤定她一定會回去,回去求他。

簡兮搖了搖頭,她不能回去,不能再回到陸謹言身邊,不能求他!

簡兮打起精神,咬牙忍下身體上的傷痛,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警局的地址。

司機轉過頭好奇地打量了她一會。

簡兮穿著醫院的病號服,頭發淩亂,臉上還有傷,看起來確實不太正常。

她從口袋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司機,重複道:“去警局。”

司機這才啟動車子。

一路上,司機一直想打聽她為什麽去警局,遭遇了什麽,一副等著聽好戲的模樣,他甚至在等紅燈時,轉過頭偷偷打量簡兮。

目光中盡是不懷好意。

簡兮隻得拉緊外套,一聲不吭,煎熬地到了警局。

下車後,她才發現,司機零錢都沒有找給她。

簡兮在這一刻清晰地意識到,如今的自己是多麽膽小懦弱。

簡兮走進警局,找到值班的警察。

警察見她一個女孩子,起初還客氣地接待了她,後來聽說她是要來見人的。

還是個過失殺人的重要犯人,果斷地拒絕了她。

簡兮不肯放棄:“警察先生,拜托你了,就讓我見見他吧。”

那值班警察見怎麽勸說都沒用,隻好實話實說:“這麽跟你說吧,他傷的那人,叫楊明,是海城西塱區楊家的大公子,以楊家的勢力,他恐怕......”

值班警察沒有明說,但簡兮聽明白了。

楊家是不可能放過蘇錦心了。

簡兮也曾從蔣林深口中聽過這個楊家,勢力遠在蔣家之上,楊家的當家人,是個極度小心眼之人,睚眥必報......

如今死的可是他的大兒子。

簡兮走出警局的時候,腳步異常沉重。

夏天的雨來得又凶又急。

值班警察追了出來給簡兮手裏塞了一把雨傘。

傘有些破,勉強遮一下雨。

簡兮撐著傘,在雨中站了很久,最後她決定,去楊家。

大雨滂沱。

簡兮到楊家位於西塱區的別墅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半。

腳泡在水裏。

腿上和手上的傷口滲出血,將白色紗布都染紅了。

此時楊家的別墅裏亮著燈,所有人都在大廳裏,悲痛欲絕的楊同興斜躺在沙發上,他的夫人在一旁給他順著氣。

楊同興今年已經七十了,老來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就在這時,管家進來說,有位叫簡兮的小姐來找。

楊同興並不認識什麽簡兮,抬手叫人趕緊打發了。

管家說:“她說是為了少爺的事情來的。”

楊同興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衝向門外。

管家撐著傘都趕不上他的腳步。

此刻的簡兮就站在大門的鐵欄杆外,她看見楊同興淋著雨氣衝衝的衝她走來。

簡兮扔下手裏的傘。

雨劈頭蓋臉地打在她的臉頰上。

楊同興盯著簡兮,眼神凶狠:“是你!昨天晚上在包廂的女人就是你,對不對?”

簡兮點頭,她不管楊同興問什麽,通通都認下:“楊老,您說的女人就是我,我是來求您原諒的。”

“原諒你?”楊同興恨不得手撕了眼前的女人。

簡兮搖搖頭:“不是我,我求您放過蘇錦心,都是因為我,一切的錯都在我,我願意承擔一切罪責。”

蘇錦心!就是那個殺了他兒子的殺人犯!

楊同興恨得牙癢癢:“不可能!我要他死一千次,一萬次!”

簡兮臉色蒼白,緊緊咬著牙關。

“噗通”一聲。

簡兮雙膝跪在雨水裏,跪在楊同興的腳邊。

尊嚴算什麽?

比起蘇錦心的命,尊嚴又算什麽!

“楊老!我求您!”簡兮跪趴在地上:“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您念在他也是無心之過,求您放了他,我願意一命換一命,我來給您兒子償命。”

“你的命?”楊同興鄙夷地看著腳下的女人。

“你算什麽東西!你的命也配!”楊同興惡狠狠地說:“你們所有人,都要付出代價!”

簡兮見楊同興要走,挪動著膝蓋,爬過去,抱住他的小腿:“我知道我說什麽都不能讓您消氣,但一切起因都是我,都是我!我要怎麽做,您才能消氣?”

楊同興抬腳狠狠地踹了一腳簡兮的肩膀。

簡兮被他踹翻在地,牽動著身上的舊傷,新傷,一起疼得撕心裂肺。

但她還是爬了起來,再次匍匐在楊同興的腳下:“您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求您放過錦心。”

做什麽都可以......

簡兮想,做什麽都可以......不管是要她的命,還是她的靈魂......

都已經是破爛不堪的東西。

隻要,隻要能救蘇錦心。

楊同興見她像狗皮膏藥一樣纏著自己,嘴裏冷冷吐出一句話:“那你就在這跪著吧。”

說完,楊同興就領著管家回去了。

雨水瘋狂地拍打著簡兮。

瘦弱的身軀在雨中晃了晃,簡兮咬緊牙關。

她不能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楊家的別墅裏,燈熄滅了,整個別墅區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簡兮的身下,雨水被她染成了紅色。

她的身體麻木得已經不再顫抖。

她就像瀕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樣。

腦袋無比清醒。

她這短暫的一生走馬燈似的在她腦中閃過。

簡兮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竟然看到的是陸謹言。

陸謹言就站在她身邊,撐著一把黑膠傘,傘下表情,簡兮看不清楚,唯有那雙眼睛。

盡是嫌惡和冷漠。

陸謹言就這麽靜靜地看了她一會。

他突然開口問簡兮:“你的尊嚴呢?”

簡兮搖搖頭。

她還有什麽尊嚴可言......

他又問:“你沒有心嗎?”

沒有了......早就沒有了。

陸謹言:“命都可以不要?”

破爛命,誰要就拿去!

陸謹言:“你為什麽不求我?”

簡兮搖搖頭:“不能,隻有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