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瘋魔
楊穆看到他們，先是打量了一番秦良玉，眼眸泛光，嘴角挑起些戲謔的笑，拂了拂麵前的桌案，意氣風流，而後才看向秦聞衍。
“本公子事情多，你們快些說明來意，也好早些離開。”
秦聞衍怔住，外界都尊稱麵前這人一聲先生，他本以為是個古板嚴正的人，沒想到卻有些紈絝氣息。
當即也擺出求人的態度來，交代了來意，說是拜托楊穆給些門路，他們需要上好的布料。
最好，是雲水錦。
“雲水錦？”楊穆挑了挑腰間的香囊，反問一聲。
“這玩意兒可不好得。”
秦良玉心中嗤笑，這家夥還是貫愛拿喬，都富甲天下了，還在乎這些銀子，隻怕是鑽進錢眼裏了，這雲水錦雖說天下間也沒有多少，可誰手裏頭最多，旁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
當下在一旁識時務般接道：“楊先生門路廣達，什麽東西尋不到，銀子方麵，隨楊先生開口，我們兄妹二人不敢置喙。”
楊穆笑起來，容顏顯得越發綺麗，這便是那個聲稱是宋綢好友的女子？
看身形便知道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雖然覆著麵紗，看不清麵容，可這燈火之下，倒越發顯得綽約多姿。
那孫娘子蠢笨又愚忠，一向認死理，旁人三句話就哄得她賣起命來，可自己卻不是個傻子。
宋綢那個人，智多近妖，人又狂傲，臨到生死關頭，哪裏會隨意交托一封信給一個商賈家的庶女。
隻是那字跡，他也看過……確實是真的。
當下看秦良玉的眼神越發不對起來，她的身上，疑點太多了。
可到底還是顧忌到旁邊有人，聽了這話後，叫人拿了筆墨過來，揮手而就，一封契書便成了。
秦聞衍接過來，上頭的條件倒沒有多過分，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便接過一旁舞姬手中的毛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事談得實在太順利了。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頭一次外出行商，沒費多大功夫，就和聞名天下，尋常人等見不到的楊先生談成了這樣一樁交易。
又躬身謝了一番楊穆，談定好交易的時間地點，秦聞衍便準備起身告辭。
卻不料，剛起了個話頭，楊穆便緩聲打斷了他。
“秦公子不必著急，我和五姑娘是故交，可否能再敘敘舊？”
秦良玉知道楊穆如今必定不信自己，以他那種頑劣又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接下來必定有的折騰。
她看向秦聞衍，眼神示意一番：“四哥哥先出去等良玉吧，我說兩句話，片刻就來。”
“也好。”
秦聞衍雖好奇兩人之間的關係，卻也看得出那個楊先生應當不會傷害她，便轉身放心地離開了。
等秦聞衍一走，楊穆的臉色頓時沉下來，也沒了方才閑散的姿態，斥走了屋子裏的人。
一瞬間，屋子靜下來，隻剩兩人相對而立。
他戾氣有些重，整個人沒了方才風流公子的氣息。
“你說你與宋綢交好？”
兀自問完後，又低低笑起來，伸手掀開了秦良玉的麵紗，湊進看了她半響，磨礪起她的臉頰，眸子燃著恨意。
聲音透著十足的狂躁：“我不信，她怎可能將生死大事托付給你這樣一個小姑娘？”
她眸色依舊冷靜，隻是心裏有些詫異。
她猜到楊穆不會輕易相信自己，卻怎麽也沒想到，一向風流瀟灑的公子哥，此刻竟顯得有些……瘋魔。
“公子不信，民女也沒有辦法，現下也拿不出旁的佐證，可……”
她正想說些什麽能證明自己了解宋綢的話，楊穆卻好似想起什麽，又湊過來仔細端詳了一番秦良玉的麵容。
然後低低嘖了一聲：“怎麽沒有？”
說著，又拉著秦良玉，一路走到左側的閣扇前，指了指另一座華麗逼人的畫舫：“你若是真有心為宋綢報仇，此刻便是最好的時機，看到了嗎，沈惟弈，高高在上的攝政王，此刻就在那畫舫上。”
他輕聲誘她：“你昨日不是還去尋他了嗎，還好一番親近，如今我給你這個機會，你大可在今日，就報了這個仇，也不必拐彎抹角，多番試探。”
說完又挑了挑眉，溫和起來。
眼眸斂起來，笑著問她：“這樣可好？秦五姑娘？”
瘋了。
楊穆瘋了。
秦良玉心裏翻起滔天巨浪。
眼前的男子不像從前剛相識一般對自己百依百順不說，甚至還想讓自己去死！
不該是這樣的……
他往日再如何胡鬧，骨子裏也是冷靜聰慧的，如今何至於要這樣對一個女子。
沈惟弈身邊高手成群，自身又武藝卓絕，暗地裏隻怕守衛甚多。
她今日若大庭廣眾之下，真動了殺念，隻怕還沒靠近他，就要先人頭落地。
若是這樣簡單了結了他，自己往後都不會快意，她將軍府滿門豈不是白白殞命，太便宜他了……太便宜他了。
她心裏默念著，麵上的臉色冷下來，心裏念頭轉了半響，又覺得事情似乎有轉圜的餘地。
她笑起來，故意激他：“楊先生可是覺得，民女不知從何處盜來了宋姑娘的親筆信，抑或是大費周折偽造了它？”
話音頓了一下，又自顧自將麵紗帶上：“你覺得我借著宋姑娘的名頭，隻為滿足自己的私欲？”
“該不會還覺得，我是想借著你們的消息，從一個商賈庶女一越成為攝政王妃吧？”
楊穆麵色一僵，心思被戳破，這女子竟這樣會看透人心，他方才確實是這樣想的，也是真的想讓這不知死活，敢利用宋綢的女子去死的。
秦良玉看到他的臉色，知道自己猜的沒錯，話音便更加無所顧忌起來。
“若是如此，楊先生不必擔心，我若是真想攀龍附鳳，何至於費這樣大的心思，又親自來一趟南陽？”
“不論我是不是宋姑娘的好友，可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我要沈惟弈，不得好死……”
她話音決然，聽得楊穆一時愣住。
半響，才啞聲開口：“你要什麽？”
秦良玉看了看窗扇外頭的畫舫，眉眼一凝：“往後，隻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