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孤立

周家之所以敢那樣欺負紀雲瑤,到底還是因為娘家沒人撐著。

紀君言作為家中唯一的獨子,麵對這樣的情況,怨懟沒用、抱怨沒用、哭喊不公更是沒用。

他應該做的,唯一能做的,便如他所說的那般讀書上進,考取功名。

而且,他能念及自家姐姐在婆家的境況,忍住心頭一時之氣,向周家二公子、周老夫人問好。

光是這份隱忍,便是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的!

她可算是明白自家老爺為何會看上這個才剛剛年滿十二歲的少年了!

秦氏瞧著她的目光已經滿是欣賞,她拍了拍小郎君瘦削的肩膀。

“你大姐姐若是知曉你的這份心意,肯定會很高興的。哦,對了。”

秦氏招招手,就有二房的下人將準備好的東西拿了過來。

“都是些你用得著的筆墨紙硯,不值幾個錢。”

紀君言瞧了一眼,尚好宣紙有厚厚一遝,精製的毛筆有好幾盒,品相極好的徽墨都有四五方。

這麽多東西加在一起,價值可遠超那天紀二老爺要給她的二百兩銀子了。

見她站著沒動,秦氏以為她和那天一樣又要拒絕,特地補上一句:“好孩子,收下吧。我可不像你叔爺那般好脾氣,你若是拒絕了堂祖母,堂祖母是會不高興的。”

紀君言看得很清楚,秦氏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明顯的笑容,哪裏像是真的會生氣?

堂祖母這樣說,是真心為了她好,不想她為了一張宣紙,一支毛筆而煩惱。

節省些時間,將更多的精力放在讀書一事上,不是更好麽?

這般良苦用心,她自然不能辜負。

紀君言向秦氏行禮作揖,雙手接過那些筆墨紙硯。

“多謝堂祖母的一片好意,我感懷於心,日後我定會好好報答您和叔爺的!”

小小的少年郎,語氣鄭重,目光誠懇,身量筆直。

往後會發生什麽事,明明沒有定數。

但,這些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之後,莫名就叫秦氏覺得,眼前這個連半分功名也沒有的小郎君,就是能兌現他如今的承諾。

“好,好!那堂祖母就等著你了!”

秦氏笑得溫和,伸手輕輕撫了撫紀小郎的腦袋。

時間不早了,紀君言帶著程氏她們給她準備的東西,終於踏進了晏平書院的大門。

她又一次站在通才橋上,看著建在南麓山上的間間書舍,心情激動又平靜。

激動是因為她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平靜是因為她知道前路漫漫,一切都還隻是剛開始。

作為紀君言也好,作為沈嫣也好,她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一步一步地往前行吧!

隻是,通才橋又長又遠,南麓山又陡又峭。

據說當初建立晏平書院的時候,時任院長是專門選了之處地方。

跋山涉水、登高而行,不僅能強健體魄,還能磨練心性。

對讀書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地方。

累得氣喘籲籲的紀君言抬手擦著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望著還有一大半沒爬的南麓山,心裏連連歎道:

能不能強健體魄、磨練心性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如今這具虛弱得厲害的小身板,再加上程氏給她準備的大包小包,她實在是走不動了。

罷了,歇歇吧。

紀君言將行李放在腳邊,靠著一棵老槐樹下休息。

後頭,有一個穿著尋常粗布麻衣、身量高大、皮膚黝黑的學生正好跟了上來。

他見她走不動了,過來瞧了她一眼。

“需要幫忙麽?”

要要要!

她真的太需要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點頭呢,後頭又跟來了一個學生。

那學生像是認得她是誰,蹭蹭蹭幾步走了過來,湊到那黝黑少年的身邊,一邊不斷拿眼睛瞥她,一邊小聲說著什麽。

不知那學生說了什麽話,那黝黑少年看著紀君言的眼神都變了。

黝黑少年似不相信,特地還問了一句:“不可能吧?書院最是公平、公正的地方,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

那學生卻十分篤定:“怎麽不可能了?這件事情早就傳遍了!你若是不信,一會兒到了課室裏,你問其他的同學就好了!反正我已經提醒你了,要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我是不願意跟這樣的人同行的!”

說罷,那學生十分鄙夷地給了紀君言一個白眼,大步就走了。

紀君言被他那話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們是在說她麽?

她這樣的人?

她是怎樣的人?

怎樣聽他說話的語氣和口吻,還有最後那個白眼,搞得她像是什麽德行有虧之輩。

簡直莫名其妙。

“那個,同學!”

紀君言睜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那黝黑少年。

方才他是不是說願意幫她啊?

他看著這麽老實一個人,肯定說話算數吧?

而且,不知怎麽的,她總覺得眼前的人瞧著麵熟得很,像是相熟的朋友,他會幫她的吧?

“……”

黝黑少年沉默著,緊緊抿著嘴唇,似內心因著什麽而十分掙紮。

紀君言雖然不知道方才那學生究竟說了什麽,顯然他的話讓黝黑少年對自己的態度在短時間裏有了明顯的變化。

她不會道德綁架別人。

本來嘛,幫人是一件助人為樂的事。

他若願意出手相助,那是他心腸好。

他若是選擇不幫,也是別人的自由,怪不得他。

未免讓對方尷尬,紀君言還朝黝黑少年輕鬆地笑了笑,接著,她微微沉了口氣,重新提起行李,決定自己慢慢爬山。

隻是才走了沒幾步,一隻有力的大手,就從後麵伸了過來,接過她重重的行李。

紀君言眼睛一亮:“同學,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啊?”

黝黑少年卻並不搭理她,隻是悶頭走得飛快,遠遠將她甩在了身後。

等到紀君言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頂,才發現她的行李已經被人放在了地上,而那個黝黑少年更是早已不見了蹤影。

顯然,他並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幫了她。

紀君言作為新生,按照慣例是應該直接進入黃字班學習的。

她找到黃字班所在的課室,走了進去,想找個位置坐下。

可每當她找到一處空位的時候,旁邊的學生都會很不客氣地告訴她:“這裏有人了,你去別的地方吧!”

最後,她隻能到課室最後、最偏的位置坐下。

這還不算,放學之後,她去找自己的宿舍,書院明明為這次的五名新生打掃出了一間雙人房和一間三人房,可兩間宿舍裏的人都不許她進去。

三人房的兩人學生,睜著眼睛說瞎話:“不好意思,這裏已經住滿了,沒你的位置了。”

紀君言明白了,自己這是被人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