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行記

對於燕趙的問題,左百戶笑了笑,他扶著刀柄,神情有些感慨的說道:“老燕,你在我們飛魚衛多少年頭了?”

燕趙微愣,他有些慚愧的說道:“啟稟大人,十三年了。”

“是啊,十三年了……”左忠堂歎息道:“如果你是合格的飛魚衛,以你的武道修為和資曆,這時候我該叫你一聲大人了。”

燕趙滿臉通紅,訕訕說不出話來。

左百戶攙著燕趙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他微笑著說道:“這一路過來,我知道你吃苦了,也盡力了,但僅僅如此,還不是一位合格的飛魚衛。”

其他的飛魚衛都遠遠站著,專注的看著遠方,左忠堂難得露出笑容,倒也不擔心別人看到。

燕趙苦笑:“大人您客氣了。”

“來這裏之前,我與那個明嶽交手過了。”左忠堂無視燕趙驚訝的眼神,他無奈的說道:“其實也不算交手,可能對方隻是一個眼神,我便在不知不覺間輸了。”

燕趙回想起明嶽和大祭司之間的戰鬥,他完全相信左忠堂的話。

其實,明嶽並非實力高到一招擊敗左忠堂。

——精神世界的廝殺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對於不善於此道的人來說,會敗得很快。

燕趙關切的問道:“大人沒有受傷吧?”

左忠堂淡淡一笑:“說起來很丟人,他沒有殺我,隻是希望我知難而退。”

口中說著“丟人”,但左忠堂臉色剛毅:“……可世間哪有知難而退的飛魚衛!”

飛魚衛的“飛魚”兩個字,來源於古籍《大荒經》。

《大荒經》中記載:泰器之山,觀水出焉,時有飛魚。其形如鯉,魚身而鳥翼,蒼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遊於東海,逆流而飛,見則天下大穰。

飛魚,是一種逆流飛行的龍魚,見到了它,會天下大吉而豐收。

飛魚衛自誕生之日起,就在和不同的敵人在逆境中廝殺著。

西北荒原上的蠻人和異獸,東南大海中的紅毛海盜和水鬼,極北冰原上的雪龍和行屍,以及南方叢林裏的毒蛇與食人魚……

誰要危害皇朝的安寧,那就要先過過飛魚衛的刀!

左忠堂看著西邊的荒原,他淡淡說了句“走吧”。

左忠堂的聲音不大,但站在遠處的飛魚衛似乎全都聽到了。

荒原上,包括燕趙在內的五名飛魚衛轉身朝著西北方向緩緩走去。

在燕趙的指引下,他們輕車熟路的追尋著洛雪姐弟的下落。

……

而此刻,洛雪姐弟再次見到了明嶽。

一個幹瘦而蒼老的蠻族人走在最前麵。

讓人覺得笑容有些陌生的鄭山陪著那個蠻族老人。

明嶽帶著淡淡的微笑,走在三人的最後麵。

看到明嶽重新出現,洛雪的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喜悅。

這種喜悅一閃而逝,化為少女心中一縷淡淡的惆悵。

鄭山帶著謙卑的笑容,為大祭司和洛雪姐弟之間做介紹。

大祭司看了看洛雪,又看了看洛雪的弟弟洛陽,然後轉頭又看洛雪。

最後,大祭司用生硬的中原語說道:“天命在你的身上。”

洛雪的心中有些茫然,而更多的是震驚。

清河洛家的占卜和相術都極為出色,但相術不能對自己的命運進行推測。

所以,清河洛家自己的命運一直都出於迷霧之中。

以至於清河洛家一朝滅亡,家中的男丁隻剩下年幼的洛陽。

數千裏的亡命奔逃,洛雪以為弟弟是最後的、最可能成為天算師的洛家血脈。

直到大祭司的這一句話,讓洛雪想到一個可能。

難道祖輩父輩拚死讓自己逃脫,其實是她這個女孩可能成為天算師?

大祭司向洛雪說了那麽一句之後,他沒再多說什麽,而是拄著拐杖朝著荒原深處走去。

鄭山迅速牽了匹駿馬過來,但大祭司麵無表情的搖搖頭,拒絕了鄭山遞過來的馬韁繩。

於是,一行人隻好跟在大祭司身後步行。

鄭山對大祭司極盡討好,一會兒遞水,一會兒跟在大祭司身邊交談。

隊伍中的其他人不善於蠻族語言,隻能默默的跟在後麵走著。

鄭西關心中老大不耐煩,他拿著一袋子酒咕咚咚的喝著,然後斜眼看著明嶽問道:“喂,小子你怎麽又回來了?”

明嶽朝著身邊的洛雪微微一笑:“知好色則慕少艾,這裏有美女,我自然心心念念的跟著過來了。”

鄭西關罵了句髒話,眼神鄙視。

明嶽對鄭西關的表現並不在意,他輕聲向洛雪問道:“你還好吧?”

“不太好……”洛雪黯然說道:“為了保護我和小弟,很多人都死了。”

明嶽淡淡說道:“生死有命。”

作為占卜星相的世家女,洛雪自然知道這個耳熟能詳的詞語。

清河洛家能觀天象,能推算國運,但並沒有改變命運的能力。

不得不說,這是每個相士最大的悲哀。

作為命運的窺視者,他們已經能夠把握大小事情的發展方向,但卻無力改變什麽。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一代代洛家算師很難受。

直到他們集體隕落……

明嶽和洛雪小聲交談著,鄭山似乎也不敢怠慢了明嶽,時不時離開大祭司的身邊,跑到明嶽和洛雪這邊來噓寒問暖。

鄭山這副八麵玲瓏的樣子,隻換來明嶽平淡而充滿敷衍的微笑。

就連粗豪的鄭西關都看得出來,明嶽絲毫沒有因為鄭山的熱情而產生絲毫感激。

但鄭山還是笑得那麽和煦。

尤其是在隊伍越行越西的時候,鄭山的笑容更加“真誠”。

幾天後,霜狼部落終於到了。

這是一片傍著河水的牧民部落。

三三兩兩的帳篷矗立在草原上,牛羊馬匹等牲畜,在藍天白雲和綠草之間悠閑的走動著。

這裏的天氣溫暖適宜,牧民姑娘們在河邊清洗衣服和食物,而男性牧民騎著馬在忙碌,偶爾和女牧民說著什麽,然後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

這一切,看起來都那麽溫暖。

鄭山的笑容也依舊很溫暖,但眼中卻不可抑製的多了幾分驕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