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人生從來都是處於被動式

江陵真的是變漂亮了,距離高一暑假那晚在永和豆漿看見過她,在這時隔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她就像爬回娘胎再次新生過一樣,除了身材沒什麽區別,臉蛋變化倒挺大的。

瞧那眼睛,那鼻子,那唇形,整的就像一個棒子美女。以前老是聽人抱怨,世上的美女多半是相似的,而醜女卻有各自的悲哀,其實這多半也是整容給害的。

江陵直接走到邊疆的位子,我腦袋本能地轉移過去看熱鬧,不料嚴寒卻把我扯回來,輕聲警告我別多管閑事。

我對嚴寒笑笑,拿著一張化學試卷轉過身跟邊疆的同桌陳晉榮討論起題目來。

陳晉榮是邊疆的同桌,他爸是A中高三段語文組組長,所以他的語文成績挺不錯的,邊疆因為語文成績跟他其他科的成績比起來稍有遜色,所以老薑特意安排陳晉榮坐在他身邊。

陳晉榮長得白白淨淨的,但是說話卻流裏流氣,一點都沒有遺傳他爸溫厚的性子,邊疆作風雖然也吊兒郎當,但是跟陳晉榮比起來,邊疆身上體現出來的痞氣可以稱為——“雅痞”。

江陵是過來叫邊疆出去的,我和晉榮對視了一眼,微微扭過頭看邊疆和江陵的對手戲。

“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話對你說。”江陵麵無表情地對邊疆開口說道。我側著腦袋欣賞的江陵的“人工美”,突然覺得現在江陵身上有了一股冷豔的氣場。

邊疆臉色並不自然,我懷疑他是在糾結要不要跟江陵在眾目睽睽下走出教室。

“都快上課了,你別鬧了。”邊疆發言趕人了。

“邊疆你就跟陵子出去下唄,那麽別扭幹什麽。”陳晉榮勾勾邊疆的肩膀,笑得油膩。

我覺得這情況好玩,推波助瀾道:“邊疆,大夥都看著呢,江陵那麽主動,你不能那麽娘們啊,如果是男人就跟江陵出去……”

邊疆狠狠地剮了我一眼,然後站起身走出了教室,江陵抬抬頭,跟上了邊疆的腳步。

兩大主角散場,教室裏立馬響起一陣久久不散的噓唏聲,而陳晉榮直接趴在桌麵捶笑不已。

“這下有好戲看了。”我扭過頭跟嚴寒搭腔說。

不過嚴寒卻不理我了。

我用筆戳戳他的手臂:“嚴寒,你別不理我啊。”

嚴寒轉臉看著我:“以後別人的事情,你少管。”

我點頭:“不管了。”

嚴寒不相信,冷哼:“答應得快,忘得也快。”

我:“那你給我一天的考慮時間,我明天再答複你,如何?”

嚴寒不理我,轉過臉繼續做他自己的事情。

嚴寒很少生氣,但是生氣起來卻是沒完沒了,隻是因為早上我就做了一件不順他心的事,便要跟我冷戰了一天。

嚴寒不跟我講話,我挺難受的,渾身上下說不出來的不自在。本想跟邊疆說說話,也順便問問他江陵找他出去說了什麽話,但是當看到邊疆臉上流露出來的煞氣,我又望而卻步。

結果一整天的下課時間,除了上廁所,我便和陳晉榮玩五子棋。

陳晉榮雖然沒有邊疆絕頂聰明的腦袋瓜子,也沒有嚴寒縝密的心思,但是他也算靈活,剛開始三局下來,我以三局兩勝領先他一步。

“挺不錯的啊。”陳晉榮在草稿子唰唰地畫好方格子後,對我說道,“今年十一晚會的節目,我們班還沒有決定呢,小薇,給我點主意。”

我:“你是我們班的文藝部長,這事由你決定啊。”

陳晉榮一副挺苦惱的樣子:“我這不是找人商量麽,我們九班是重點班,成績是領先了,但是每次有什麽活動,我們班都挺不爭氣的。”

“茲事體大啊,我還真沒什麽主意可以給你。”我說得挺直接的,看了眼悶悶不樂的邊疆,悠悠道,“反正已經有人說我沒什麽集體榮譽感。”

這時,邊疆抬眸看了我一眼,對晉榮說:“別問她,她也給不了你什麽主意,你不記得去年她出的主意,讓嚴寒上去高歌一曲?”

我笑了兩聲,湊過腦袋問邊疆:“江陵會彈琵琶啊,今年就要江陵上去露兩手,她剛整容回來,也好正好上台秀秀。”

“夏子薇,你能不能不提江陵啊,你跟她有仇啊。”邊疆猛地冒出這句話。

我怔了下:“是啊,我就是跟她有仇,你現在才知道啊。”

邊疆可能也覺得剛剛他的口氣有些火,別扭地放低語氣:“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我知道你什麽意思,別解釋了。”說完,轉過身去,身後還傳來陳晉榮看好戲的聲音。

“今天到底怎麽了啊,個個都是陰陽怪氣的,小薇啊,五子棋還下不下啊,我格子都畫好了,浪費了可惜。”

我扭頭:“你自己跟自己玩去吧。”

把兩大帥哥都得罪了,午間休息的時候我向前麵的茉莉借她書看,茉莉給了我一本《美少女星夢》的少女雜誌,我百無聊賴地翻到最後幾頁看星座。

水瓶座這周星運居然隻有兩顆心,還給我分析出來說我這周運勢不好主要差在犯太歲這塊,我看了眼坐在我身旁的嚴太歲,轉頭又看了眼後麵的邊太歲,連忙問茉莉這本神奇的雜誌從哪來買來的。

茉莉一向很大方,把這本雜誌扔給了我:“別去買了,你這本我已經看了,送你了,浪費這個銀子幹什麽。”

我說:“謝謝,看完了還你。”

茉莉:“真不用了。”

我笑笑,不再和茉莉爭論下去,其實茉莉的大方也就在嚴寒麵前表演表演,如果現在嚴寒不坐在我身旁,她估計對我說的話是:“這雜誌我放你這,別給我弄丟了弄髒了啊。”

因為今天是周六補課,少了節自讀課,放學的時間提早了半個多小時,我收拾好東西的時候,一如既往在門口看見夏悠,她是過來要和嚴寒一起回家的。

“一起回去。”嚴寒收拾好東西對我說。

我:“不了,我還要和邊疆做值日呢,到時候跟邊疆一起回去就好。”我沒有撒謊,今天真的是我和邊疆值日。

嚴寒沒說什麽,拿著背包越過我跟夏悠一起離開了。

我望著他們倆雙雙離開的身影,心裏追悔莫及,夏子薇啊夏子薇,你意氣用事什麽呢,嚴寒好不容易給你個台階下,怎麽就那麽不識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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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我也沒有跟邊疆一道回去,而是和江陵一起回去的。因為江陵的關係,一下課,邊疆就不逗留地走去了教室。江陵過來邊疆的位子時,他人已經沒了。

江陵表情有些受傷,我也有點受傷,因為我要一個人做值日了。

“今天謝謝你幫我說話了。”江陵說。

我“啊”了聲,後知後覺發現江陵是在對我說話。

“不用謝。”無心插柳柳成蔭罷了。

“你去做值日去吧,我在這裏等你,等下跟你一塊回家。”

我覺得江陵今天簡直莫名其妙,越過她開始做值日。

值日表一直將我跟邊疆分配在一組,我申請過想和嚴寒一組,但是班長不同意,我很鬱悶,因為班長就是邊疆。

江陵坐在邊疆的位子,一邊幫他整理了整理課桌,一邊跟我說話:“夏子薇,你覺得邊疆喜歡我不?”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多情的女孩,何況我也不是當事人,隻能說:“我不知道。”

江陵不死心:“你總知道一點吧?”

我將檫黑板的抹布收拾好,抬頭說:“我真不知道。”

江陵冷笑:“你不會感覺下?”

我氣惱:“你喜歡的男人,憑什麽要我替你感覺啊。”

江陵無言以對,低著頭看著邊疆的數學課本發呆。

江陵和夏悠也是從小玩大的,跟嚴寒跟夏悠的性質差不多,兩人同一個鋼琴老師,繪畫老師,琵琶老師……感情親得不得了,比閨蜜還閨蜜,親姐妹還親姐妹。

我剛進夏家的時候,有件事印象特別深刻,就是兩個穿著一模一樣的公主裙在夏家練琴,然後江陵要我過去幫她倒水喝。

雖然那時我在這夏家不受待見,但是我真沒必要把自己放低賤。所以我對江陵的話視而不見,不過她就像跟我杠上一樣,硬是讓我給她倒水,還笑著對夏悠說:“小悠,你們家新來的女傭真讓人討厭。”

夏悠拉了拉江陵的袖子:“陵陵,她是我爸爸剛認領來的女兒。”

江陵冷笑,警告夏悠說:“你小心點,性子那麽單純,肯定不知道孤兒院過來的小孩心計都重,小心爸爸被搶走。”

夏悠一副害怕的表情,然後拉著江陵上樓:“來,嚐嚐我爸爸給我從美國帶來的巧克力……”

……

有些記憶,真的是讓人討厭,它們就像粘在毛線衣上的嚼過口香糖,揮之不去。

嚴寒有一次誇我記憶好,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問了我這樣一句話:“小薇,你記憶不錯,至於三歲前的事情,還記得嗎?”

我不假思索地告訴嚴寒我不記得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那麽不堪好笑,我寧願自己不記得,也不要自己想起三歲之前,現在依稀還殘留在我腦裏的一些記憶。

我寧願自己對於夏盛泉就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也不要自己去想到在我小時候還沒有被拐賣的時候,夏盛泉對我的疼愛並不亞於夏悠。

夏盛泉也疼愛過我啊,什麽美國巧克力,我也嚐過這滋味啊。

但是真的,我寧願自己失心失憶失瘋,也不要想起夏盛泉在很久的時候也把我當過公主一樣對待過。

對比什麽的,太讓人覺得難受,也讓人接受不了。

雖然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清楚,能忘的已經忘了,能回憶的也在我呆在養父養母家中時候被我回憶爛了。

被拐賣掉的時候我雖然心智沒有發育好,但是不至於心智全無,養父養母對我很好,但是卻不讓我回來。

而那時,我記住唯一可以讓我自己回家的救命稻草就是,當時夏家的門牌號——中山路66號。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個省市,也不知道那個城市,但是我也記得我是中山路66號夏家的女兒。

中山路66號,我記了七年裏,剛來養父養母家裏,我為了怕自己忘記門牌號,專門用鉛筆在石灰牆麵上刻了這數字。

全國有多少條中山街啊,又有多少個66號。但是那時我真的以為記住了這66號,就記住了回家的路。

在後來,我從整天哭鬧慢慢接受我被拐賣了的事實,漸漸接受了我的養父養母。7年過去,我和養父養母從陌生人變成了分離不開的親人,我又被警察帶回來了夏家。

66的門牌號還刻在我以前的床頭,但是我已經不想回去,甚至我已經忘了自己叫過夏子薇。因為在那村裏,我的名字是胡珊珊。

當了三年的夏子薇,當了7年的胡珊珊,然後又回來當夏子薇,我的人生從來都是處於被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