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妖君
須臾一刻便覺得好像曆經了幾百年,他放下我腰的那一刻我還沉浸在剛剛的深邃中不可自拔。待下一刻反應過之後,我驚慌的雙手向前用力推開了他,趕忙摸了摸自己頭上束著的玉帶,尋思著自己的裝扮,未曾露出一點女兒家的破綻。
砰砰亂跳的心平靜下來之後,我夢醒一般的被現實當頭一棒,毀了,九歌長得這樣俊美,竟然被我給毀了……
想罷這些之後又抬頭看了一眼他未散去的溫情,驚詫的躲開他的目光轉身落荒而逃。
這種感覺,似乎從未有過。我撫摸著自己跳躍不已的心,似乎還在為剛剛的一切而驚恐,屋子內的夜明珠被我特意的收回錦盒中,隻點了一盞昏暗的燈,燭火經了涼風吹一吹將我的影子也搖曳擺動起來。
園子中的香味透著窗欞散進屋中,顏玉推門而入的時候,我還在琢磨是不是這幾十萬年以來未曾動一動我的心,此番它可能受了什麽刺激。
“你與那九歌上神,好似不止一層紙的關係。”他提著燈,特意的放在我麵前照了照,故揚聲幸災樂禍道:“呦,這方一個時辰未見便得了相思病麽?”
我揮袖子又燃了一盞燈,起身離他遠些:“你後宮一百零八都未曾得過相思,我當然要比你堅韌那麽幾分。”
他挑眉故作驚歎:“當年那天啟也未曾讓你牽掛一分,隻記得我接你回冥界的時候,你可是眼淚都未曾流下一滴,判官他們私下討論你是真正的巾幗英雄,你此番可不要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顏玉你是不是話說多了些?”我略為莊嚴的屈身扣了扣他的桌子,也許是他向來便是桀驁不馴的性子,自從入了冥界之後便位高司命,與我說話間也沒了初來乍到的恭敬,倒是多了幾分朋友間的趣味。他明知道我不會懲戒於他,但還是揚起嘴角,“不過,是擔心你罷了。”
一句話將我的心都說軟了,我直起身,雙手相扣,“他此刻若是正常的話,應該是在懷疑自己是否有斷袖之癖了。”
“你可是忘記了,這昆侖頂,還有天啟上神那位。”
我愣了愣,回身道:“與他有何關係?”
“今日得了消息,後日的比試,妖界帝君會親自進入八荒鏡,而天界則是遣了天啟上神親自上場。今年的三界大會,似乎有些不一樣,天妖兩族鬥的風風火火,若是能坐收漁翁自然是好。隻怕那天啟性子貪婪,最後壞了大事。”
三界大會向來都是天族和妖族鬥的不可開交,更是為了在八荒的地位顏麵。曾經那幾萬年冥界也隻餘了兩次為勝,故而他們不曾將目標放在冥界身上。隻是這幾年冥界能力開始與天族並肩,趨使妖族不得不想著魚死網破。
“天族派了天啟上神,還有一位呢?”我問道。
顏玉躊躇了片刻,回道:“還有一位子梨上神,便是今日與我攀談的那位。”
“原來他便是子梨上神。”我垂下寬袖,思索一陣:“他的品階可比天啟要高,為何同你比試的卻不是他。”
“天啟自願請纓,恐怕是想借此機會為自己爭個風頭,況且十萬年未見,他早已不是當年唯唯諾諾的神仙,同妖界帝君交手,他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輕易進了八荒鏡。”
最後一場比試,是要爭八荒鏡中的一朵金蓮,誰先采到金蓮花便視為贏家,那好寶貝也自然歸他所有。
不過這天族出手的確闊綽,這等珍稀的寶貝都能不皺眉頭放進八荒鏡。
“還是小心著些,若是他使什麽陰招,你應接不暇那寶貝便讓別人搶了去。三界第一的名號無所謂,所謂的是,金蓮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燭火流光浮在他的眸中,他神色略為冷淡,許久才聽他道:“魂飛魄散的,也能救麽?”
“我掌管冥界幾十萬年以來,什麽樣的魂魄沒有見過,笙兒,她隻餘下了一魄存留,其他的已經泯滅,若是拿金蓮花來修補其他的魂魄。她大約隻會丟失萬年的記憶,與你重頭再來罷了。”
顏玉他其實是個鍾情的男人,雖然有了一百零八房小妾,可是他喜歡的人卻是躺了整整十萬年。
十萬年前顏玉初到冥界,便一見鍾情了女判官笙兒,一來二往後生了情義。隻是蒼天捉弄人,顏玉為了救自己的妹妹,私下改了生死薄,以至於混沌鏡中蒼穹大怒,降下天劫。正巧那時候我閉關修煉了萬年,還未等到出關之時,笙兒便已經為了救顏玉被天劫毀了魂魄。
出關之後,顏玉在我麵前跪了整整十二個時辰,本就虛弱的身子直接躺在了我的殿前。
我扶額傷心的同著其他判官商酌一番,用法術尋回了她還沒來得及被天劫打散的魂魄,養在混沌鏡中。冰封笙兒之後,他便變成了沒心沒肺的樣子,許是傷心過頭,竟然一氣之下娶了一百零八房小妾。
“金蓮花在天族或許算不得珍貴,可因其起死回生的功效了得,又隻生在天族,妖界也是費勁心思想得到。恐怕你後日的比試有些懸。”
晚風有些涼涼,餘香縈繞在香爐之上,我低聲問道:“這十幾萬年來,你是不是,還在為她尋覓一絲希望。”
“她是為了救我而死,我忘不掉她。”他了當的回了這句,後才站起身,拱手一禮:“顏玉願一生忠於王上,隻求王上,若是能救笙兒,還請出手。”
忠心與否早在十萬年之前便看的清清楚楚,也無須再多懷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靜下心道:“自然,笙兒她好歹也隨了我幾千年,有功無過。”
他似放了心,久久沉浸在悲切中。我提起燈盞遞給了他一盞:“我,有名字了,叫珺綾,日後不要叫我王上了,這幾十萬年來,每每聽到這個稱呼,都是冰冷冷的。”
窗外的棠梨花吹進屋中,他柔和的容色輕輕點頭,道:“珺綾,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是九歌。”
一夜秋風掃雪,吹進樓閣中似下了一場大雪,直到翌日一早,九重天的彩光穿透雲層打在桌案上時,還裹著棠梨花的香味。我著好衣衫,掃過桌案上的殘花,撚起拂落。
今日判官會同那九重天的戰神子梨上神還有那妖界的妖尊比試,誰輸誰贏,都不是我所關心的事了。本想賴在屋子中清淨一整天,卻還是被顏玉那家夥扯去了祭台,說什麽給判官個麵子。
旁的我不敢說,就憑冥界那幾個判官可是沒臉沒皮幾十萬年。如今親自過去給他長臉,我覺得甚是沒有必要。
可我坳不過他,隻好慵懶的被他扯去了祭台,坐在梨木椅子上懶得動彈。手中隻端了杯熱茶暖手,良久才等到了妖界帝君帶人親自前來。擦肩而過時還特意瞥了我一眼,我不曉得他眼中是灼火還是憤然,總之隻端了杯子當作無所事事。
“帝君大人到。”
仙人們慌著恭敬的去跪拜,那淺紫色衣袍散發如墨色綢緞的男人威儀坐回席位,眼中似有洞悉八荒的寒光。
一如既往的神官在他耳畔嘮叨幾句,方準備打開八荒鏡,等待三界派出的使者魚貫而入。
我倚著梨木椅子,手指摩挲著椅子上雕刻的花紋,耳畔傳來墨玉低沉的言語:“怎麽,看你精神不佳,是不是昨日夜中又吹了冷風?”
他拿著我同九歌說過得話來戲謔我,我提著袖子毫無形象的蓋在自己的臉上,“你隻說對了一半,昨日夜中誰家的狗站在我的窗前吠了好幾個時辰,我起身去尋的時候,它便跑開了,後半夜的時候便徹底的沒了瞌睡,這便好了,一夜未眠又被你扯過來。阿玉,你難道就不懂得一點點的憐香惜玉麽。”
回想昨日夜中,那隻看起來還算幼犬的狗就那樣呆呆的站在我的窗前,我方合上眼睛,他便大叫一聲,再合上眼睛,他又將我喚醒。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同天界的犬犯衝。
也或許是上一次去曆劫的時候睡飽了,這幾日休息的時間總是淺淺的睡著。倒是顏玉,住在不遠處的樓閣中竟然能睡的天昏地暗。
鏡中的比試已經開始,看著那上下亂竄的打鬥樣子我撐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看著,這樣下來恐怕我要在這裏睡個一整天。
可有些人偏偏便不會如我的意,方閉上自己的眼睛準備大睡一番,便被他嘹亮的聲音給驚醒。
“司命看來並不擔心今日的比試,想必是勝券在握了”
老娘真想起身給他一巴掌,這廝的話可真多!不過礙於他好歹是妖族首領,我壓抑住心頭忍不住上去扇他的衝動,淺聲道:“冥界向來不黯三界之事,你們兩族爭鬥,偏偏要拉上冥界做什麽?”
聞聲暮南帝君隻清然的瞥了我一眼,隨即才道:“妖君還且安心觀看”
妖界帝君眸中的星火添了兩點,雙手緊握成拳。我淺笑著餘光劃過他,同顏玉道:“你且在這裏看著,我片刻便回來。”
顏玉瞧了眼妖君,溫潤道:“早去早回,好戲還在後麵。”
子梨上神乃天界堂堂戰神,自然對付妖尊及判官綽綽有餘,勝負早定,留下來觀看的,也是為了看完這場早已注定的賭局。
我起身離開祭台,飛身落在一片幽幽綠蔭之地,負手身後,靜靜等待著身後的人追上來。水麵的平靜映出男人華麗的袍子,他亦是靜靜走來,駐足在我的身側,華冠錦袍。
“妖君尋我,究竟有何事?”我沉聲問道,他嘴角上揚,英氣不凡:“司命既然猜到本君會追上來,也定是猜到本君接下來,要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