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胡鬧

這一幕落在姬厭眼中,竟是處事不驚,點點頭很欣賞:“不錯,不錯。”

這個時候還能淡定自若,他亦是瞧不出半點紕漏,演技在極短的時間內恢複如初,不愧是他選中的人。

姬厭把酒壺推過來,“倒水吧。”

是倒水,不是倒酒,沈皎想起他前日說的蜜水,內心瘋狂叫囂,不是吧,還能這麽玩嗎?

事到如今居然還要讓她實施計劃,生而為人還請善良,就不能給個痛快嗎!

她有些後悔剛剛沒挨到舞姬頭頭那一劍。

雖這麽想,沈皎還是決定夾縫中求生存,珍愛生命,端起酒壺很沒骨氣的倒滿一杯蜜水。

“陛下請。”用她此生最溫柔做作的聲音。

她看過不少政鬥劇,一國之君怎麽會想死呢,多少人為這個位子打得頭破血流,姬厭多半是想羞辱她,或者逗她取樂?罷了罷了,苟一時風平浪靜,忍一時海闊天空。

姬厭接過杯盞:“放心,就算你不用那麽惡心的聲音說話孤也會喝的。”

沈皎:“……”謝謝,但並沒有被安慰到。

姬厭一杯見底,然後奇怪的盯著不動聲色的沈皎,她眨了眨眼,看不懂暴君的眼神隻好又倒了一杯。

這次姬厭喝得有點慢,但杯盞也不過半個巴掌大小,不一會兒又是空杯。

沈皎再次滿上,如此重複數次,手都酸了,暗道喝這麽多他難道沒有想上廁所的衝動嗎?暴君的腎很優秀啊。

姬厭喝得打嗝,二指抵住酒壺,空出的一隻手震驚地拍拍沈皎的發頂,“發什麽愣,該殺人了!”

是了,暴君之前交代過,讓她在他喝蜜水的時候行刺。

沈皎:“!!!”

確定要玩真的?可她玩不起高端局怎麽辦。

姬厭見她麵露逃避,二指用力捏著她的下巴,眼底暴戾翻湧,“孤都陪你排練這麽多次了,怎麽遲遲不動手,真叫孤失望。”

沈皎以前隻聽說過燕帝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暴戾毒辣……但萬萬沒想到,他竟堪比一位百年腦血栓患者,聽聽這話是人能說出來的嗎?

那她如果殺了姬厭,應該叫完成聖願吧?

事已至此,沈皎也想開了,反正橫豎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她跪也跪了,頭也磕了,求也求了,能做的都做了,現在就剩下一個不能做的。

她試探著問:“陛下,請問一下,奴殺了您之後,奴會怎麽樣?”

姬厭沉默了一下,“你要不換個自稱吧?”

沈皎努力跟上暴君跳脫的腦回路,“陛下不喜歡奴這個自稱麽?”

“不是,你前後鼻音分不清,孤聽不習慣,忍不住想殺你。”

明白,一不小心踩了暴君的雷點,沈皎從善如流,“好的,陛下,那再請問一下,我殺了您之後,我會怎麽樣?”

她並不貪心,封個侯爵沒問題吧?

“弑君之罪,誅連九族,你還想活?”姬厭震驚得不行,這種正常人的情緒在他身上顯得相當諷刺,顯然這種低級問題她也好意思問。

諸位使臣也沒繃住表情,唇動頭不動地小聲討論。

“這小娘子長得美若天仙,怎麽呆頭呆腦的,這種話題也敢接?是她瘋了還是我們老了。”

“唉,有什麽好糾結的,不正應了那句老話,上天是公平的,給你打開了一扇門,總該關上一扇窗。”

“都別特麽瞎扯了,咱們就眼睜睜的任由陛下胡鬧?你們看魏狗那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誰不怕死的趕緊給老子去勸勸啊!”

廳殿足夠寬敞,沈皎不知底下的風起雲湧,壯壯膽決定再商量一下:“……可我不想死,陛下。”

因為她不想死,所以遲遲不殺他?姬厭仿佛想起以前不好的回憶,平靜的臉色變了,隱隱有些猙獰:“活著有什麽好?這世間虛偽又肮髒,惡心得很。”

沈皎:“……”

怎麽說呢?此話有點道理,但是人間自有真情在,天高任鳥飛,她相信還有美好的未來。

“陛下,我還年輕,沒過談戀愛,沒成過親。”

姬厭身上殺意騰騰,勢不可擋:“孤也沒有啊,不聽不聽,你不殺孤,孤就殺你。”

沈皎:“那為何偏生選中了我?”

姬厭隨口就來,“你骨骼驚奇,頭發比別人多一根,牙齒比王福白,沒有孤高。”

沈皎滿頭黑線,說句心裏話,她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三歲表侄都不用這麽拙劣的借口。

她腦海閃過一絲不可理喻的假設,“陛下選中我,莫非是看了我這張臉?”

這話多少有點厚顏無恥,但對付神經病就不能用正常思維,畢竟她渾身上下除了臉也沒什麽值得被暴君注意了。

果真,聽聞此言,姬厭挼了挼她的臉,又扯了扯,像揉麵團似的,“也可以這麽理解吧。”

沈皎慶幸她沒抹脂粉,不然怕是白粉簌簌,怪尷尬的。

但怎麽感覺暴君之所以認同她隻是單純認為她理由相對而言比較正常一些?

“孤不管,反正你答應了孤,不許耍賴。”姬厭挼這挼著更暴躁了,這人皮還是土生土長的最好看,剝下來貼其他人身上就不完美了。

你一個暴君用這麽撒嬌的語氣合適嗎?

沈皎腦子真的不太夠用,姬厭一代君王為什麽處心積慮的求死呢?就算求死吧外麵想要他命的人一抓一大把。

就近來說,舞姬頭頭就是一個,神經病的腦子到底裝的什麽玩意?

沈皎衡量了一下,她先死的話,可能姬厭會將她折磨得很慘再殺她,如果她後死,應該會痛快些,唉,當帝王可太能折磨人了。

於是,她下定決心點頭,“好吧,來吧。”

誰讓你是帝君呢?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十幾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不要啊,陛下……”

沈皎應了後,以王福為首的燕國使臣稀裏嘩啦跪一地,隔老遠她都感受到他們散發出來的惶恐。

“萬萬不可啊陛下,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臣等怎麽辦?百姓怎麽辦?燕國怎麽辦?天下怎麽辦啊?”

“陛下三思,今天下動**不安,前有魏國陰險狡詐,後有紹國黃雀在後,左右兩國皆虎視眈眈,若陛下發生了意外,那我大燕國豈不就成了旁人的餐中魚肉,陛下能忍?臣忍不了。”

“那臣……那臣也忍不了。”

“臣附議。”

姬厭深邃烏黑的長眸徐徐掃過眾人,勾唇輕笑,“忍不了,那你們來做這破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