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變故

小丫鬟將沈皎送到一道月形拱門,立即止步,小聲道:“姑娘,廳殿就在前麵,你自己過去吧。”

話音剛落,轉身就走了,應該稱作跑,很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皎疑惑不已,不是啊妹子,你跑什麽?該跑的分明是我才對吧。

說起來,她也蠻想跑的,隻是用餘光撇了一眼身後隨時都能辣手摧花的帶刀侍衛,深吸一口氣,秉持著忍者無敵的原則硬著頭皮往前走。

心裏默默打雞血,沒什麽大不了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就該勇於挑戰困難!挑戰不可能!衝啊沈皎,你是最棒的。

其實她再多看幾眼,就會發現,高大壯碩的帶刀侍衛們的大腿也在微微發抖,像極了狂風大作下的簌簌樹葉,好似前方有不可靠近且窮凶惡極的吃人猛獸。

沈皎穿過拱門就看到抱團取暖的十一位舞姬,對方看到她,當即不約而同地對她冷哼一聲,如果人有尾巴,許是都翹到天上去了。

她對這個小團體本就不感冒,現在更是避之不及。

在被燕帝殺死之前,她更害怕被舞姬頭頭暗搓搓地放冷箭,漂亮的玫瑰總是帶刺的,壞得很。

她孤身寡人,鬥不過。

舞姬們看到沈皎不僅沒主動上來請安,也沒有被孤立的窘迫,甚至還大大方方和她們保持著三米安全距離,臉色登時變得青黑難看。

她們雖然是舞姬,但吃穿用度都是貴女郎的標配,沈皎不過是主子從人牙子手裏買來的野狗,自然看不起她,也不會自降尊貴去搭理她。

豈料,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一身嫣紅舞服加身卻絲毫不顯輕浮,肌膚細膩柔滑,眉目如畫撩人,反而扣人心弦,宛如向陽盛開的絢爛薔薇,再配上她那張毫無表情的嬌顏,額心那顆月牙形狀的吊墜平添了幾分風情,最是魅惑。

在沈皎通身不染世俗的氣質襯托之下,她們更像是被孤立的可憐蟲,那種精心堆砌出來的高人一等頓時碎成一灘笑話。

其中一位舞姬登時惱怒,“杵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滾過來。”

“滾?”沈皎搖頭,“不行,我拒絕,我可是個斯文人,這動作太粗魯了,你不要教,我學不來。”

“誰要教你了!”舞姬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

沈皎樂了:“那敢情好,要是你意願很強的話,我也很為難呢。”

舞姬咬牙:“你!你到底過不過來?”

沈皎看她蠢蠢欲動且蓄勢待發的右手,退後幾步,“抱歉,美女總是孤獨的。”

舞姬氣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要我說啊,山雞永遠是山雞,就算飛上枝頭也隻能是隻飛上枝頭的山雞,奉勸某些人,不要以為仗著有張狐媚子的臉就能癡想妄想,簡直是白日做夢。”隊友戰敗,又一位舞姬忍不住嘲諷。

沈皎被這頂帽子扣得有些莫名其妙,是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不要靠近燕帝,真的會死”的氣息太弱了麽?若可以,她恨不得立馬土遁離開這破地方。

“慚愧,隻怪我太好看了,不然,就能和你一樣仗嘴了。”她揮了揮衣袖,故作羞澀。

舞姬瞪大雙眼:“你!你厚顏無恥。”

“行了,都少說兩句,平日學的規矩都忘了?”舞姬頭頭擔心動靜鬧得太大惹得貴人不高興,不得已開口阻止。

她倒是小瞧了沈皎,但她是小領導,是舞姬頭頭,盡管內心有無數千言萬語奔騰,為了保持她孤芳自傲的風範,也隻是揚起下巴用一雙鼻孔看著沈皎,充滿不屑和鄙夷。

其餘舞姬也有樣學樣,沈皎身段比普通女子要高挑許多,這個角度看著,對方像一群爭先恐後的嘎嘎大白鵝,畫風尤其清奇。

沒過一會兒,麵前這道緊閉的門突然打開,舞姬頭頭立即挺直背脊,繃緊著神經,率領眾鵝踏進殿廳,不論先前打了多少雞血,麵見燕帝這事還是十分考量承受能力。

沈皎明顯感覺到舞姬們立馬從嘎嘎大白鵝變成了啾啾的小鵪鶉。

她走在最後。

頭一次麵見國家總統,拋開燕帝的行為舉止和大眾風評不談,想想還是很激動的。

殿廳內比外邊還要安靜,外邊好歹有風吹鳥鳴,蝶飛燕舞,殿內靜得連呼吸聲都微乎其微,一根針掉地上仿佛都能聽見,詭異的不正常,十二人站成三排,沈皎在最後一排,她低著腦袋,不敢四處打量。

舞姬頭頭盡量控製嗓音不發抖:“奴們,參見陛下。”

話落,撲通下跪,這舞服輕薄如紗,對自己這麽狠的嗎?沈皎歎了聲好膝蓋,迫不得已也跟著跪,地板有點硬,硌得生疼。

餘光中能瞟到分別坐在兩側的魏國和燕國使臣,左邊的應該是魏國使臣,臉色實在太難看了,鍋底都沒這麽黑,一看就是被惡勢力壓迫過的。

沈皎心道,怪不得小太監看起來也很神經質,常年待在這種環境下,很難保持正常。

上首的人遲遲未出聲,底下的人大氣不敢出,沈皎等的百無聊賴,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很緊張,聽著就近妹子的呼吸聲,一淺一重,她反倒沒那麽緊張了,心裏感慨,燕帝不虧是稱霸一方的帝王,架子一定得端足。

大概過了半個世紀那麽長,沈皎差點睡著,大暴君總算施舍一個字,“可。”

可?

可什麽?不過,這聲音怎麽有點耳熟……沈皎麵色一僵,下意識抬頭,與此同時,“吧嗒”一聲,魏國使臣手中的杯盞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停在她跟前,啥也沒看清注意力又被拉回來。

沈皎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這熟悉的土味暗號配方。

當即,隻聽一聲嬌喝,原本計劃給燕帝當愛妃的舞姬頭頭柳眉倒豎,“狗帝,拿命來。”

說罷,舞姬頭頭威風凜凜的率眾鵪鶉一躍而起,像炎夏之下盛開的灼灼紅蓮,她們揮舞著不知從哪掏出來的軟劍,毅然決然地衝向高座,可惜,鵪鶉們沒跑幾步,就被燕帝的影衛半道截殺。

就在此刻,安靜的殿廳陡然奏響格格不入的天籟樂調,琴音嫋嫋,跌宕起伏,緊湊或緩慢,撩人心弦,兩派人馬打得熱火朝天,刀光劍影之間,氣勢洶洶的鵪鶉們在絕對的高手麵前壓根沒有還手之力,不多時,便跟割麥子似的倒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