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偷

日本人占據東北期間,抗聯內部很多隊伍都是從綹子改過來的,像什麽老北風張公海、各路鎮山好啊,就連謝文東都抗過日,這才有了那句‘東北土匪燒殺搶掠,唯一亮點就是抗日’一說,那這群人中能沒有小偷麽?當然不可能。

呂翔在還沒有抗日的時候就是東北有名的神偷,神到什麽程度,據說這小子曾經去過河北滄州拜師燕子李,回來以後學了一身能耐,能在天上閃展騰挪。

燕子李,是指燕子李三,燕子是外號、李是姓、行三,實際江湖上都隻稱呼其為燕子李,因時常將偷來的東西分給窮人,這才有了俠名,後來日本人實在是過於欺壓老百姓,老百姓咬牙切齒的恨得慌,幹脆就把這個人給神話了。

可是據呂翔說,燕子李沒有大家所說的那麽神。

夜,深沉。

一輛日軍軍車行至街頭的時緩緩停下,負責軍紀的軍官下車後一腳踹倒坐在路邊台階上打盹的士兵就是一頓臭罵。

具體罵的什麽呂翔沒聽懂,可他分析出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北滿城內的日軍已經不多了,否則這日本兵都困到了如此程度,為什麽不找人來換班?

看到這兒,他更欽佩繡娘,這個女人心細如發,要是沒有如此縝密的分析和大膽的決定,沒準就錯過了這次機會。

噌。

呂翔在胡同裏後退兩步,緊接著邁步上牆,蹦起來往牆上一蹬伸手就扒在了牆頭,順著鐵路署的外牆翻了進去,落地後把壓低身體蹲在了牆角陰影裏,一點聲音都沒有。

鐵路署的院內空無一人,兩邊擺放著被扣下的貨物用帆布蓋著,呂翔正蹲在鐵路署的小樓牆角處,將院內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穿著一身黑衣在陰影裏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呂翔觀察好了情況小心翼翼的挪動腳步,對於這未曾來過的地方他顯得尤為小心謹慎,悄無聲息靠近了小樓牆體後,才向門口望去……

整個鐵路署,隻有兩名日軍在門口站崗!

呂翔有點興奮,他都多久沒進過如此好偷的官府衙門了,更沒有過剜門盜洞也如此正氣凜然的感覺,心裏那叫一個痛快。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專門找鐵匠打的尖嘴銼,順著身旁的窗戶開始撬膩子,等膩子撬的差不多了,這才用手扶著把一塊完整的玻璃給卸下來。

這時代的窗戶大多數都是木框,木框上又分為三階,每階一塊四方玻璃看起來整個窗戶卻是細長條的,十分好看,當年這樣的窗戶十分流行,所以小偷不管去哪行竊兜裏都帶著尖嘴銼,為的就是撬膩子好走窗戶。

玻璃卸下,窗戶上的插鎖就形同虛設,呂翔直接打開了窗戶跳了進去,進去以後,迅速從樓梯向上,這就是一個慣偷的經驗。

當官的沒有在一樓辦公的,那不成門衛了麽,所以呂翔一進來,就直奔樓梯,北滿這地方的鐵路署能有多大,整個樓不也就兩層麽,等到了二樓挨屋找,還能找不著署長辦公室?更何況日文中有很多都是使用了中國字,呂翔相信自己隻要上來就能看明白。

果然,昏黃的燈光下,‘署長室’的牌子就掛在走廊盡頭,呂翔走進了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這所謂的‘署長室’竟然被一扇全木質房門鎖著,還是門把手下隻安裝了銀元大小鎖孔的簡易鎖。這東西別說是碰見神偷了,體格健壯一點的都能一腳踹開。

老呂伸手在口袋裏拽出兩根鐵絲沒幾下就捅開了房門,等進屋後關好了房門,月光下,刻著十六瓣八重表菊紋圖案的保險箱就在眼前。

這是日本產的保險箱,其原理就是在防盜鎖上又加了一層機械保險,要打開這種保險箱需要兩種開鎖方式相互配合,首先就是密碼,在確定了密碼以後,機械保險便會解除,會露出鑰匙孔來,再插入鑰匙完成開鎖,保險箱才會打開。

倒是個讓人頭疼的東西。

不過呂翔倒是不在乎,他在完全不知道密碼的情況下倒了一杯水,而後將水放在了保險櫃頂端,隨後開始擰動密碼旋鈕。

像這種保險櫃,一般都是由號碼鎖掌控著開鎖的關鍵,常見的號碼鎖有三組開鎖號碼,每組有兩位數字號碼,三組號碼鎖內部有三片轉動盤輪片,左右轉動刻度盤,如號碼分別對準號碼盤外圈標記線,經過傳動裝置帶動三個輪盤轉動,就能使三個盤上出現缺口。

而設計位置成一條直線時,能使帶動鎖閂的橫梁掉進這三個盤片的缺口,此刻,可插入鑰匙的鑰匙孔才會在**花瓣的正中心露出。

這東西對於普通毛賊來說,簡直就是防盜神器,甚至很多土賊都不知道這麽大個櫃子是幹嘛的,可對於呂翔?那這東西就是個廢物。

他站在保險櫃前瀟灑的擰動著旋鈕,每一下動作都非常慢,可眼睛始終沒有看向任何數字,反而一直盯著水杯。這就是他試探密碼的方式!

你的保險櫃不是有傳動裝置麽?

那你傳動吧,呂翔就不信杯子裏的水在毫無動力的情況下會無端抖動,可隻要水杯裏的水動了,哪怕自己根本沒感受到任何動感,都代表著傳動裝置的啟動。

笨人當不了賊,尤其是出了名的神偷沒有一個是腦子不好使的,就算是這世界上有了最好的鎖,你都架不住他們的研究。呂翔學藝那會兒,和師父燕子李為了研究保險櫃專門把各個國家的保險箱都買了回來,那是正兒八經的一個個研究過。

哢嚓。

三次水杯內水流的微弱抖動讓呂翔擰對了旋鈕,隨後十六瓣八重**的花蕊處機關撤除,鑰匙孔露出,呂翔都沒看這鑰匙孔長啥樣,從兜裏拿出一把鑰匙直接懟了進去,一擰,再去摸保險櫃把手向下一掰,櫃門毫無抗拒力的被打開了。

隨即,呂翔臉上露出了輕蔑的微笑,嘲諷般說道:“就你們小日本還好意思研究鎖?魯班鎖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防盜之王。”

機密。

當呂翔拎著一個印有‘機密’字樣的牛皮紙帶從保險櫃中拿出,他立即拆開了袋口,打裏邊拿出一疊印滿日文的文件,這東西他雖然看不懂,但是上麵一個個格子寫滿了‘奉天’、‘五常’、‘新京’等等字樣的起始地和目標地名稱卻完全看懂了,還有那標注著的時間以及列車車號,這東西是什麽幾乎都不用問。

老呂把東西放回了袋子裏,剛要往出走卻停下了腳步。

他要是這麽把東西拿走了,日本子能不知道麽?人家修改一下運輸時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全都落空了?

想到這兒,呂翔在辦公桌上拿起了紙筆,重新打開牛皮紙袋,把文件抽出後,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下抄,反正日本子又不難寫,照葫蘆畫瓢還不會麽!

等一切完事,他又把這牛皮紙袋塞了回去,將那幾張密密麻麻寫完文字的紙塞進懷中,隨即,轉身離開。

一路上,他怎麽進去的怎麽往出跑,沒有驚動任何人,等翻牆出來,胡同口望風的張自強都急壞了,正在那翹首以盼。

“怎麽這麽慢!”

張自強還抱怨呢:“裏邊有人看著沒,得沒得手?”

呂翔臉上自信的表情升起,麵帶微笑往懷裏一拍,紙張聲響傳出時,張自強滿臉震驚:“到手了?”

這哪是寒暄的時刻,呂翔都沒搭理他連忙往街口看了一眼說道:“撒愣撤!”

……

清晨,等三木開著車來到了鐵路署,和往常一樣的趾高氣昂。那時,鐵路署已經換了另外一番模樣,早早等候在此處的各路商家溜須拍馬的打著招呼,也不敢跟隨的站在三木路過之地翹著腳大喊:“三木君,批一節車皮吧,我的貨要是開了春就全完了啊!”

車皮,是東北最緊張的物資,所有東西幾乎都要用火車來運送,其中最優先的就是軍用物資,可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整個東北似乎都處於車皮短缺的階段,連哈爾濱那種大地方的鐵路署都要打電話給三木詢問有沒有空餘車皮。

三木連自己人都忙乎不過來了,還會理中國人?

他就當做沒聽見,邁著步伐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今天的任務是無論如何也要為從旅順運回來的軍用物資調整出運輸時間,上頭下達的命令是‘任何不必要的列車都必須讓路’。

那趟列車是什麽時間到達來著?

天天和數字打交道的三木有點記不住了,他走入辦公室,摘下帽子放好,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立即走到了保險櫃前扭動旋鈕,當花蕊處的鑰匙孔再次彈出,這才把鑰匙插了進去。

哢。

三木打開了保險櫃的門,剛要伸手去那牛皮紙袋,卻發現這東西和昨天自己的擺放的位置發生了變化。

不應該啊……

這東西不是應當平放在那一小袋銀元旁邊麽,為什麽會疊在銀元上,像是趕時間隨手塞進去的一樣?

昨天……昨天並沒有什麽緊急事件發生,自己不可能這麽擺放才對……壞了,辦公室進人了!

三木連忙去查看辦公桌,想要找出這個房間進過人的痕跡,結果辦公桌上的信紙本被撕扯過的紙穴痕跡還在,連鋼筆的擺放都不是昨天離開時的位置……有人對軍列運輸時刻表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