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追捕
侵華期間,日軍培養了大量間諜,甚至妄想利用所培養出的間諜在這片不屬於他們的土地上,形成情報網,還專門為此成立了一個極為特殊的部門,叫間諜培訓所。
鬼子一般會在社會底層挑選這些人,比如偽軍,經過三個月訓練期以後,長官就開始著手考察,一般都會選擇三種人,一種是模範兵,這種人渴望出人頭地,但,其家庭成員必須在日軍掌控的範圍內;
第二種,是與他們關係深厚的商人子弟,因其父母需要鬼子的庇護;
第三種,是品行不良,有前科的,其中以奉係殘餘為優先選擇對象,尤其是被抓捕後的奉係殘餘。他們渴望活著,加之奉係軍紀不嚴,幾乎沒進行過愛國主義教育培訓,更容易控製。
伍修,便是這些人中的第三種。
張家父子在的時候,伍修是奉軍中的一名連長,手底下不少兄弟跟著他混飯吃,也算是風光。可奉軍倒台以後,伍修怎麽也沒想到馬占三會領著他們兄弟抗日,一場仗打下來,身邊的兄弟是死的死傷的傷,要不是有煙槍盯著,伍修都扛不下來。
當時的東北百姓群情激奮,學生們、百姓們甚至自發組織了援馬抗日團,可在軍備、軍事訓練上都不如日軍的馬占山還是輸了,迫不得已,降了日本。
那是伍修唯一能喘口氣的時間,他覺著這個世道仿佛催命鬼一般在追著自己跑,抗日的日子哪有降日以後好過,日本子又給錢又給煙土,也不知道馬占三瞎折騰什麽。
對,馬占三又開始折騰起來了,他於實在打不過日本後投降保存實力,又在投降之後反了出去開始了二次抗日。可這一回伍修沒走,老老實實留在了北滿。
他不想走了,累了。
一個經曆了軍閥崛起、直奉大戰的老兵,已經失去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隻想在四十歲的年紀拿著固定軍餉好好過日子,管他誰當家誰做主,每個月不缺自己錢就行。
果然,馬占三二次失敗後,敗走蘇聯,伍修逢人便說自己當年是多麽的高瞻遠矚,這要是跟著馬占三走了,如今能不能回來可還是兩說著。就你馬占三還想和日本人叫板?可能麽,還不是拖著這幫老兄弟們送死。
到時候,人死了,挖個坑土一埋,還得保佑後代發大財,誰跟你扯那個?伍修隻想著好好過完自己的餘生。
於是,幾年的渾渾噩噩在煙熏火燎中度過,當時人人自顧不暇的中國,也沒誰說伍修不仗義。
值得慶幸的是,新娶的媳婦給伍修生了一個姑娘,剛出生的小丫頭還沒等來父親的稀罕,伍修就在醫院被日本大夫叫到了一邊,他說,這個女孩患有先天性心漏。
心漏是個什麽病伍修沒太聽明白,可有一件事他聽懂了,那就是這種病需要長期治療。
緊接著,一名特高課的日本軍官找到了伍修,希望他以奉係參與的身份為日本效力。
伍修哪有心思,像是沒聽見似得看著嬰兒一邊哭鬧著一邊被日本大夫掛上吊針,就躺在唉聲歎氣的媳婦旁邊。
此刻,那名日本軍官說道:“心漏在西醫領域是可以治療的疾病,除了藥物幹預以外還可以通過手術治療,並且成功率極高,你完全不需要擔心。”
伍修看著那名日本軍官問道:“你叫什麽?”
“宮本明哲。”
“你當過爹麽?”
“沒有。”
伍修什麽都沒說,將所有情緒藏在了心裏,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個日本人問道:“說吧,準備讓我幹嘛。”
接下來,宮本明哲把伍修擺在了北滿街頭,讓他成為了潛藏在這座小城裏的奉係殘餘領袖。
這伍修為了坐實身份沒少忙活,先是借著醉酒和日軍發生衝突暴打了一個對女人毛手毛腳的日本兵,隨後在北滿街頭連開四槍奪走了那個日本兵性命成了通緝犯,以被追捕的身份潛藏了起來。不過這個通緝犯的日子倒是過得不錯,會賓樓天天給送著吃食,百樂門夜夜給送著女人,他竟然成了北滿老百姓們對日本憎恨的寄托,寧願花錢奉養,就等著伍修再次出山滅了日本人的威風。
所以,尚坤到了北滿衝竹葉青說缺人時,她第二個想起來的,就是這位伍修。
尚坤當然也對他進行過測試,憲兵隊的開山炸藥就是伍修給送進去的!
也就是說,自打白建武進了北滿,宮本明哲就一直在給尚坤設陷阱,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從那一刻已經開始了。可惜,尚坤憑借著自己的經驗躲過了無數個必殺局還不自知,直到離開北滿那一刻,伍修才迫不得已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不可能離開北滿的,要是離開了,自己姑娘的心漏病該怎麽辦呢?
一路上,伍修坐了馬車用伸手摘下矮樹枝上枯葉的方式傳遞著信息,他用指甲在幹裂的枯葉上扣出文字,到(東)、陽(西)、切(南)、列(北)寫了個明明白白。
要不是這幫人準備更改進山的方向,伍修也不想開槍,你們要是真進了山自己怎麽辦?日本人抓不著你們不得他的老婆孩子出氣麽?伍修這才掏出了槍,瞄著尚坤準備扣動扳機,隻要槍聲一響,無論尚坤是死是活都沒關係了,起碼日本人會從四麵八方圍過來。
沒想到啊。
伍修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前來接應的人裏竟然藏著北滿坐地炮許銳鋒!
他更想不到的是,尚坤和許銳鋒的驚醒,已然看出了前有埋伏後有追兵的局麵。
到該拚命的時刻了,把這些人都抓起來,那個東洋大夫應該就會給自己姑娘動手術了吧?
伍修在雪地裏拎著褲子走向了和人群相反的方向,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生怕開槍以後,被其他人擊倒。這才等到了林子邊緣,轉過身拽出了盒子炮,在僅有十二三米的距離下,想要扣動扳機。
但,那個許銳鋒為什麽盯著自己?
就在這一個愣神間,許銳鋒從袖子裏抽出槍來抬手便開了火。
伍修還在想如此倉促之下姓許的沒準會有失誤,可他隻要敢給自己一個機會,尚坤必然會死在槍下時,子彈的衝擊力直接灌入了額頭……
“跑!!!”
伍修倒了下去,喉嚨裏不斷發出‘咳、咳’的聲音,眼睛發直時,三駕車調轉車頭順著身邊的林子衝入,途中,還有不斷跳上車的人。
就……這麽死了麽?
連太陽都看不見?
伍修望著冰冷夜晚的天空,不再眨眼。
……
山澗口。
“哪開槍?”
叢林裏,穿著軍裝,身上披著白色鬥篷並將自己埋在雪裏的日軍小隊隊長抬起了頭,緊接著,看似平淡無奇的山澗口雪地上,一個個腦袋紛紛冒出,將這片雪域變成了沒有藤蔓纏繞的西瓜地。
“山崎隊長下令,山崎聯隊所有人向槍聲傳來的方向進發,挺進隊為前驅,一旦發現敵人蹤跡,必須拖慢敵人前進速度,直到後續部隊跟上。”
“山崎聯隊藤田挺進隊小隊長藤田立即出發!”
……
叢林裏,宮本明哲率領著大量日軍開始湧入眼前的這片叢林,此時,前方的偵察兵快速跑回,將一片有明顯扣過痕跡的樹葉送到了他手中。
對,伍修懂春典,否則怎麽用樹葉留明方向?
他不過是和許銳鋒一樣,把自己明明知道的東西以不知道的方式展現在眾人麵前罷了。
“全軍向北!”
宮本明哲指明了方向後,由北滿開出的軍隊撲入叢林,起碼也得有一個聯隊,也就是說,這片通往長白山脈的叢林內,連埋伏帶在追捕竟然湧入了兩個聯隊,近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