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聖人讓你們當,行吧?

日僑區居住的大多數都是日本居民,這裏有很多日式風格的建築,街麵上行走的,都是身穿和服的日本人。他們很可能是商人,也有可能是浪人,反正不管以前在那座小島上混成什麽德性,隻要漂洋過海了,都能借著日軍的槍炮在欺負中國老百姓的過程中撈足油水,混得人模狗樣。

夜幕下,居酒屋裏亮起了燈,帶有日式風格的曲子開始在夜晚緩緩**漾。這兒和北滿城中心不同,沒有被打造成國際大都市的架勢,卻安靜的像是農村,由裏到外透露著那種愜意。

在別人國土上,用槍炮擠壓別人生存空間而獲得的愜意。

一台雪佛蘭黑色轎車停在居酒屋門前,車內,尚坤和竹葉青並排而坐,倆人一邊閑聊一邊看著眼前的街角。

“長官,許銳鋒的手下老鷂鷹似乎對我們的防備心很重。”

尚坤很隨意的回應道:“讓他防備,隻要我們目前沒有對老許產生不利的想法,他的這種心裏隻會與許銳鋒不斷出現摩擦,最終令兩人的關係出現裂痕。那時,無所依靠的許銳鋒就會更偏向我們。”

“是不是到了那個時候,長官才會吸納許銳鋒成為藍衣社的一員?”

尚坤慢慢轉過頭看向了竹葉青,問道:“你好像挺在乎這件事。”

“難道長官通過調查溫婉所得到的掣肘,不是為了降服在這隻混跡江湖的野獸?”

在此之前,竹葉青是完全可以理解尚坤的,想要降服許銳鋒這種人,你就得捏住了他的短板,等這類人低頭後,在通過引導,令其產生為國為民的思想,隨後將其收服。

不過,尚坤的回答卻是……

“這是哪兒啊?”

“日僑區。”

“那東北呢?”

“待光複的敵占領區。”

尚坤挪走了視線:“這兒是地獄。”

他一字一句說道:“在這兒,每一個抗日救國者都是把腦袋放在懸掛著的刀尖下生存。”

“你應該知道什麽是細菌吧?我們就是寄生在敵後的細菌,得盡其所能去破壞一切能破壞的,直到這尊龐然大物失去行動力,完全成為寄生體。”

“可你覺著,在目前的條件中,我們具備製定完整人才培養計劃的時間麽?”

“一片抗生素就有可能讓我們全軍覆沒了,我還有那個閑心去處理人才儲備?”

竹葉青滿眼詫異的看向尚坤:“那你還……”

“我怎麽了?”

“和許銳鋒講那麽多道理。”竹葉青剛才想說的根本不是這句。

她心裏有點不舒服,從老鷂鷹說尚坤夥同自己以溫婉的通緝令為要挾開始,這種不舒服就一直存在。

竹葉青是來報國的,即便是身體飽受摧殘,心裏也應該亮亮堂堂,一旦有半點陰暗,整體框架都會產生動搖……

“那你覺著如同許銳鋒這種人應該怎麽做,他才能為我所用?”

“給他錢?如果錢能讓北滿第一殺手屈服,現在遭受暗殺的應該是我們,日本子可比我們有錢多了;”

“或者,威脅他?許銳鋒能活到現在還是北滿坐地炮,就不可能沒人威脅過他,那,那些威脅他的人呢?”

“想要控製這種人,你就得看穿他的心裏,他不是對日本人反感麽?那你就要讓他親手給自己編製一個充滿榮譽感的夢,不然,你以為許銳鋒這個堪比遠古凶獸的危險存在會聽咱們的?”

竹葉青似乎跟沒聽懂話似得,被整段內容當中的一個點吸引了,瞠目結舌道:“你說咱們和日本人的戰爭,是一個夢?”

“你以為呢?”

尚坤死死捏著手裏的方向盤:“無論從武器配比、國民素質、軍隊素養還是基建設施上來比對,現在的中國都遠遠不及日本。單從數據上看,日本人要是這個時候踏過山海關,我們已經在節節敗退了。”

他轉過了頭,望著滿臉疑慮的竹葉青:“是不是有點不明白麵前明明擺著一場必輸的戰爭,我們為什麽還要動用全國的力量隨時準備開戰?”

尚坤輕描淡寫的回答:“因為在這個國家還有一群人不想跪著,讓我們屈膝,我會和李邵陽的選擇一樣,寧願死。”

“我們……”竹葉青想了半天,以她那並不算寬廣的視野總算找到了一點點支撐自己的信念說道:“我們不是還有國土資源和人口優勢麽?”

“這已經不是冷兵器時代了,人口優勢和國土資源代表不了一場戰爭的勝負。”

尚坤麵如死灰的倔強在臉上化為了強作鎮定的微笑:“其實不光許銳鋒給自己編製了一個充滿榮譽感的夢,我們又何嚐不是正在編製不知道能否實現的夢想呢?”

竹葉青低下了頭,以前即便是在魚水歡那種醃臢之地,她始終高昂著的頭垂了下去:“我隻是覺得用這樣的手段控製許銳鋒……”

“那聖人讓你來當好不好?!”

尚坤寸步不讓的說道:“我來當這個無恥且陰險的小人,行麽?”

“隻要能把這群鬼子趕回到海外的島上,我願意以這種被你們所不恥的行為去調動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如果這麽做能讓國人抬起頭,等陽光普照的那一天,我一個人去斷頭台感受刀鋒,任由你們將汙水、罵名都潑在我身上,這總行了吧?”

“這能不能讓你那顆聖母心稍微好受一點,從現在開始記錄許銳鋒的考核?”

竹葉青瞬間驚醒的看向了尚坤,問了一句:“他來了麽?”

緊接著,看向了街頭。

街頭,一個醉酒的日本浪人正穿著木屐在扶牆嘔吐;旁邊是兩個端著手邁小碎步趕路的女人,哪有中國人的身影。

“化妝:還可以。”

聽到這句話,竹葉青在聚精會神的去看那個在街頭嘔吐的男人,他是真的吐出了嘔吐物,可滿臉大胡子、長得和許銳鋒一點都不像,尤其是那雙小眼睛,小的會讓人以為他站在街上睡著了。

“潛行:頂級。”

竹葉青低下了頭,從包裏拿出了日記本,將兩行字寫完再抬頭,街麵上哪還有那個醉漢。

此刻,她望向了本次的目標建築,黑暗中,在無人關注的角落,一個人影正從側麵一邊觀察街道、一邊輕手輕腳的由兩棟樓之間的夾角爬上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