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什麽都問!

雨越下越大,整個天際都是電閃雷鳴。

而北滿,到處都是穿著黑色警服的狗子與土黃色軍裝的鬼子兵。

“看見人沒有?”

“有沒有人看見一個人影單槍匹馬的從房梁上跑過去?”

“報告,我們一直守在這兒,並沒有任何發現。”

“馬上去找!”

泥濘的道路上,除了水坑就是車轍和腳印,當這群人快速散開,房脊上,一個人影跨越了整條胡同的距離,縱身躍上另一處房梁,如狸貓般,悄無聲息。

碰。

聽到院裏有聲響的老鷂鷹一下就打回春堂前堂豎起了耳朵,緊接著衝小夥計一使眼色,夥計立即走到門口關門上板。

這天氣,加上街麵上來回奔跑的日本兵,關門上板倒也不會惹人懷疑,可老鷂鷹卻在最後一塊板掛上以後,轉身去了後屋。

他在院裏看見了一處泥土被雨水泡軟後踩出來的深坑,深坑上還飄著不少血水,當小夥計收拾完前麵店鋪打算往後院來,老鷂鷹趕緊吩咐:“刀、明火、烈酒、金瘡藥。”

老鷂鷹知道許銳鋒肯定受傷了,要不然絕不可能在院裏踩出這麽深的深坑,肯定是到了家一放鬆才丟了功夫。

吩咐完,他直奔後麵,推開房門那一刻,在門扶手上看見了一個清晰的血手印,老鷂鷹連忙操起麻布就擦,等擦幹淨,這才順著屋內濕漉漉的腳印看見了躺在炕上嘴唇發白的許銳鋒。

“怎麽回事?”

許銳鋒捂著左腹麵露笑容說道:“告訴過你了,我還是北滿第一。”

老鷂鷹眼前一黑。

他這傷已經說明了一切,這應該是拎著槍和誰幹上了,在對方抬起槍瞄準到其腹部那一刻,許銳鋒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人家腦袋,開槍的過程中,對方受到驚嚇也扣動了扳機,所以,對方人死,他重傷。

至於那句北滿第一,能讓老許說出這一句的,隻能是張紅岩!

老鷂鷹沒有廢話,伸手掀起許銳鋒內襯的一角看見了清晰的槍口,緊接著小夥計抱著一堆家夥事兒進入房間,將這堆東西擺放在他身邊後,還特別將油燈用針挑亮了許多。

“近距離?”

老鷂鷹的經驗能夠輕易從槍口創傷麵看出傷勢。

許銳鋒點了點頭:“張紅岩逼死了李邵陽,就在我眼前兒,我心裏不痛快,把他宰了。”

老鷂鷹追問道:“不能偷著下手?”

許銳鋒笑了:“我依足了江湖規矩。”

“你純有病,殺張紅岩那種敗類,你用得著對槍?抽冷子給一家夥不行麽?忍著點。”

說話間,老鷂鷹咬著烈酒瓶塞將其拽下,一手扶著許銳鋒衣服內襯,一手將小半瓶酒順著傷口倒了下去。

“我……嗯!”許銳鋒猛一咬牙,身體往上打挺,槍口處被酒水注入後,大量血水冒出,他好一陣才緩過來:“我……呼……呼……我說不明白……”許銳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腦門上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的說道:“說不明白自己也是江湖人,明知道收了人家錢這買賣就必須做的情況下為啥心裏還不得勁,也多虧了……呼、呼……他之前給過要見識見識我左手的由頭。”

“忍著。”

老鷂鷹伸手往許銳鋒後腰處摸了一把,見不是貫穿傷,操起匕首在傷口處試探著往裏伸。

許銳鋒盡管強忍著,可身體還是控製不住的撲騰,小夥計見狀一把拿起針線笸籮裏的線板塞進了他口中,連鞋都忘了脫直接上炕,抬起膝蓋壓在了他胸口上。

老鷂鷹當感觸到刀尖碰到的是硬物了,這才大致確認了方位,將刀口撤出,那一秒,許銳鋒小腹上除了槍傷外,也劃出了一個向下延伸的刀口。

“你說你多虎,這得虧不是柯爾特,要是大左輪子,你連爬回來的勁兒都沒有就得內髒受損死在外邊。”他將剩下的半瓶酒夾在胳肢窩處伸出雙手,隨後一彎腰,烈酒隨即倒出,再伸雙手洗過後,用洗好的手食指和拇指順著傷口探入許銳鋒體內。

一叫勁,捏著一顆已經打扁的彈頭取出。

呼。

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行了,得虧這一槍啊,沒傷著內髒和腸子,傷口隻要看著點別感染就算你小子命大。”

小夥計此刻轉過頭來,看著老鷂鷹:“師父,暈了。”

噗。

老鷂鷹一樂:“不易了,一點麻藥沒有切開了肚皮往外扣子彈,誰不得迷糊?”

“讓他睡吧,不是總吵吵睡不著麽?這回啊,沒個一天一宿估摸醒不過來。”

老鷂鷹再次用酒洗了手,拿起針線把許銳鋒肚皮斂到一處縫上,又抬手拿起金瘡藥就往許銳鋒肚皮上倒,直至藥麵兒已經在傷口處鼓起了包,這才穩住了手。

小夥計也順勢鬆開壓著許銳鋒的膝蓋,翻回頭來問道:“不是都說槍很厲害麽,怎麽……”

“你懂個屁,槍也分型號,也分威力大小。”老鷂鷹一邊擦手一邊解釋:“就拿咱家老許現在的用1899來說吧,幾十年前的槍了,無論威力還是射速都不及現在的槍,加上這槍大部分都來自國外,有很多國內廠商看到了商機開始大量仿造,就出現了威力更小的低端貨。”

“幾十年前的槍,還有可能是低端貨,不打到要害位置,不是近身位射擊震傷內髒,一般沒事。所以你許叔開槍隻打頭,要不然別人怎麽管他叫左手槍王呢。”

小夥計充滿羨慕的看著許銳鋒一身疤痕:“師父,許叔這一身疤都是哪來的?”

“你問哪個啊?”

“這個刀疤。”

“那是刀疤?那是冰簽字紮的。我和你許叔讓江湖上的24個好手堵住以後,被逼沒招了,躲胡同裏和人家赤身肉搏,也不知道誰家孩子那麽缺德,把冰車和冰簽字扔門口了,你許叔差點沒讓這一下給紮死。”

“那這一排密密麻麻的是什麽?”小夥計指著許銳鋒手腕上的斑點型疤痕問道。

“沙槍。”老鷂鷹仿佛想起了當初一般解析道:“這可不是別人打的,是在綹子裏的時候,這小子自己擺弄槍沒弄明白炸膛了,整個人炸的和烤地瓜差不多,滿臉漆黑……”

“那這兒呢?”

小夥計指著許銳鋒小腹處如草莓一般的紅色印記。

老鷂鷹伸手就照著小夥計後腦海來了一下:“什麽都問,什麽你都問!”

“滾犢子!”

小夥計讓這一下抽的連忙下了炕,跑到外屋燒熱水去了。

老鷂鷹看了一眼後,給許銳鋒的衣服蓋好,說了一句:“當著我這個老光棍子你問這玩意兒,這不是找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