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鹽務,瘦馬

揚州府,淮水岸。

縈繞星月點綴,岸邊一棟棟秦樓楚館燈火通明,衣著靚麗貌美的姑娘們爭芳鬥豔,呼喚著有目的、無目的漫步沿岸街邊,總之大多是為聞香而來的恩客們。

二十四橋明月夜,大多恩客的視線並非在岸邊的秦樓楚館,而是那水中一艘艘緩行的畫舫和那畫舫上懸著的旗子。

在揚州,能有畫舫的姑娘自然比那岸邊樓閣裏的姑娘尊貴的多。水中漫遊聽上一曲也好,一夜春光也罷,總是多了些別樣的趣味。

這大抵是自古江南文人墨客多聚揚州的緣由吧。

比之大明京都的秦淮岸,這裏才更是絕佳的遊玩聖地,隻是這遊玩不僅在於風景,更在於美女罷了。

終究是食色性也,讓無數飽讀詩書的風流才子欲罷不能。

“要變天了!”

岸邊,垂柳旁,一少年抬頭輕歎。

這少年,美如宋玉,貌似潘安,一襲白袍不似文人墨客那般張揚奢華,卻獨獨占了純白二字與那白淨的臉龐相得益彰,至於頭上的方巾更是沒有半點裝飾,幾縷發絲也別出心裁,在方巾外自成派係隨著微風吹拂肆意擺動,似欲遮掩那深邃透徹的眸子一般。

如花的年齡,似玉的少年,本該與其他文人騷客、尋香雅士們同爭各路花魁,覓知音,醉畫舫,爭那一曲佳音,博那春宵一度才是。

可少年偏獨自依著垂柳,全然不顧一身白衣,持著魚竿悠然獨釣。

距他不遠處,一身姿曼妙,麵覆輕紗,僅露在外麵的雙眸,便能體會她是何等的驚世美貌的少女,偏懷抱長劍一副生人勿進的冰冷模樣,為他驅趕著往來人群,為這少年清出了這一片安心垂釣的空間。

這少年便是大明崇寧公主的駙馬--牛城,一個名字土到自己都想吐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人。

身為穿越者,他很想將名字改一改,哪怕像“前世”一般叫個牛萬裏,大概也比牛城這名字好上少許吧。

可他穿越時已經是駙馬,哪裏能隨意改名呢?

他其實希望自己不是駙馬,可以效仿那些小說中,電影中的主角們。

憑借後世才學,賺萬貫家財,娶嬌妻美妾,做條貪圖享樂的鹹魚。

可惜,不行!

哪怕穿越後激活了“私房錢增幅係統”,讓他可以坐吃山滿,乃至富可敵國。

但駙馬的身份局限下,錦衣衛的無孔不入的監控下。

家財萬貫,需要錢財的來源。

妻妾成群,那更是天真的妄想。

身為駙馬,府外天子為君,自身是臣,府內公主為君,自己還是臣,名義上似乎是超了一品的存在,成了幾近皇親國戚的獨特地位,可實際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甚至連普通農戶也不如的“民”!

當然,這是很多後世人的理解。

在牛城而言,與崇寧公主聚少離多,卻感情頗為融洽。

至少暖床丫鬟之類的,崇寧是不會在意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對牛城而言,一邊遊玩,一邊經商,讓自己那無時無刻不在暴漲的私房錢有個出處,免得錦衣衛窺視,免得朱元璋誤解,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可不想變成一個貪財好色,被極其強勢的朱元璋砍了腦袋的鬼。

“公子可是好雅興,隻苦了我們這些丫鬟,吃著冷風守著,還要迎來送往。”

冰冷清脆的聲音傳來,那本是守著牛城的少女已到了他近前,將兩封信遞了過來。

少女是牛城的丫鬟,不僅相貌絕佳,且劍術一流,廚藝一流,平日裏可是將牛城照顧的無微不至,唯獨麵冷言辭犀利。

牛城常與她鬥嘴,一覺有趣,二來便是排解這毫無娛樂設施世界的無趣。

兩人雖是主仆,倒更像夫妾,隻是從未逾越罷了。

“呦,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惹我們淩霜了?”牛城接過信件,望向這麵冷的丫鬟,調侃道。

“還不是錦衣衛。”淩霜白了牛城一眼,語氣不善地說:“若下次錦衣衛再敢靠近公子,我可不管他是誰的人。”

說話間,淩霜眸內閃過一絲厲色。

可別看她絕美就忘了她手中的劍,這丫頭砍人可是從不手軟,隻要不是牛城禁止,但凡她要動手可是從不管是誰的人。

對於那些時時監視自己的錦衣衛,牛城自己也是很煩,可他們畢竟是大明天子朱元璋的眼睛和利刃,怎麽能說殺就殺?

牛城看了看手中兩封信,再度抬眸笑道:“好,下次他們再敢惹你,我叫若蝶抓了,讓你打屁股。”

“我……。”

淩霜又狠狠地賞了牛城一個大大的白眼。

她搞不懂自己公子的腦袋裏,整天在想些什麽東西。為何總會莫名其妙地,迸出這些個古怪的詞句。

她一個好端端的女子,去打錦衣衛的屁股,那些可都是臭男人。

“公子也不是好人。”冰冷又有些傲嬌的她氣急得跺了下腳,眼角卻微微挑動似有喜色深藏。

嬌軀隨之一轉,隻給牛城留下曼妙的背影。

見狀,牛城淡然一笑,自顧自地打開手中的一封信件。

這封是駙馬府老管家福伯送來的信。

信中事無巨細,記載了這幾天京都的各種雜事,還有別院銀兩被發現的事,大抵是將他能看到、聽到、查到的都做了詳細的記錄和分析。

牛城看完,將信放回信封,這才打開第二封信。

這信中隻有一張紙,紙上僅有四個字:鹽務,瘦馬!

“看來,是真的要變天了!”

牛城輕歎,望向天幕那滾滾而來的黑雲。

風起,雲來,將是一場不小的暴雨吧!

牛城將信收好,自衣袖中抽出一張請帖。

這是鹽商李家嫡子李忠永的請帖,大抵是有關鹽引的事情,牛城曾低價收購了十二府數十張鹽引,終究是招惹到了這些鹽商。

“既然躲不掉,那就去會一會。”牛城嘴角微翹收起魚竿,高聲喊道:“若蝶,去紅鸞閣。揚州事了,咱去蘇州府吃陽澄湖大閘蟹。”

話音落。

黑暗中一處樹端輕搖,似有鳥兒飛馳遠去。

牛城好似想到什麽,眸動自語:“崇寧那個小饞貓可以隨意出宮了,該多給她帶些好吃的才行。大閘蟹的話,她應該會很喜歡。”

言語間,溺愛滿滿。

倒是引得不遠處耳目聰慧的淩霜,又丟了個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亦或是覺得自己公子太過紙短情長的大大白眼。

對此,牛城早就習以為常。

他將手中魚竿丟給淩霜,又從衣袖中取出一折紙扇。

隨手輕甩,折扇打開,輕輕煽動,邁步翩翩。

恰似風流才子,又如富貴良人,隻走了不遠的路,已引得街邊秦樓楚館那些攬客的姑娘們陣陣的驚呼雀躍,還以為終於遇到了位不喜畫舫顛簸,能入樓閣春宵一度的絕美公子。

隻可惜她們終是願景消散,隨著牛城遠去的身影落寞,終究未能親近這貌美的公子,也不曾得到半文的賞錢,可憐呐!白高興一場!

“哎呦~我的駙馬爺,您可算是來了!”

剛走到鳳鸞閣門口,那早已候在門外的老鴇狂跑地迎了上來,那原本該是驚豔一方如今仍顯風韻的身軀恨不得將牛城撲倒。

輕薄的紗衣半透間,手臂順勢挽住了牛城,成熟卻塗抹了濃厚胭脂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嘴裏帶著諂媚又囉嗦地說道:

“咱鳳鸞閣的姑娘們絕對是個頂個的水靈。聽說您要來,姑娘們這一整日都未接客,可是獨獨就等著您來寵幸呢。

尤其是憐香、惜玉這兩個丫頭,前不久剛得了花魁本該是乘著畫舫的,聽說駙馬爺要來這幾天連門都未曾踏出過,這沒日沒夜的可就盼著您呢。

您若是再不來,這兩個丫頭怕是都要絕食了……。”

“不是還活著嘛。”淩霜聽的不耐煩,一把拽開老鴇的手將她推開,嬌軀攔住牛城的身前,寒冰般的眸子凝望著,一隻玉手握著劍柄,好似隨時拔劍砍人地接著冷冷說道:“不想死,就好好帶路。”

“是,是!”淩霜的強勢和冰冷嚇得老鴇身軀一顫,自己不過一個幹醃臢事的女人,可犯不著為了些錢找死。

她忙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在前方帶路直上到三樓。這才告罪一聲,逃也似地跑下了樓。

與此同時,三樓內側的房間門緩緩打開。

兩條纖細、白皙的長腿不約而同地緩緩伸出。

牛城轉頭望去,神色為之一怔,耳邊傳來淩霜不屑地冷哼。

“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