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正在準備
申小蕊回到槐樹小區,在樓下正碰到鄰居王大誌。
王大誌今年二十七,自稱是搞金融的,每天穿著帶褶的白襯衫和藏藍色的緊身西裝,肚子凸出一大塊,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總是對著申小蕊堆起一臉的笑,今天也是,一看到申小蕊,就立刻快步走到她身邊。
“小蕊,你回來了。”
啊,申小蕊也不知道為什麽,從他們第一次見麵起,他就自來熟叫她小蕊,申小蕊又實在不好意思跟他說,我們沒有那麽熟。
“我昨天看你的直播了,你好像又瘦了。”
申小蕊絕對沒瘦,秤是不會騙她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誤解,總認為說一個女孩子瘦,她就會開心。申小蕊隻有一種情況會覺得開心,就是真的瘦了,並且是健康的瘦了,否則要麽心虛,要麽覺得他在說謊。
“小蕊你還認識王麗雅啊,發生這種事嚇到你了吧,我看到那篇報道了,本想立刻到你家看看你,但你總是不在家。”
王大誌的尾音裏帶著嗔怒,申小蕊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啊……最近有點忙。”
其實他敲的那天,申小蕊在家。但他來得實在是太晚了,申小蕊已經沐浴更衣躺屍在**準備睡覺了,所以才假裝不在家。
而且王大誌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搬家來的第一天他就帶著禮物來恭喜她的喬遷之喜,雖然不知道六月份怎麽會有半徑長達兩寸的月餅這種東西,但他端出來的時候,申小蕊的臉都綠了,正如切開月餅後看到的那層綠毛。
申小蕊這才看了下保質期,截止今年的一月份。
當天王大誌黏黏糊糊說了很多車軲轆話,最後怎麽也不肯走,申小蕊隻能偷偷發短信給小雯,讓她打電話給申小蕊說要緊急直播,這才把王大誌“送”走。
第二天王大誌微信詢問,昨天直播的內容哪裏可以看,申小蕊隻能說是和其他付費平台的合作,總算糊弄了過去。
親子丼殺人案剛發生的第二天,也就是他拜訪申小蕊之前,王大誌也在微信上,對申小蕊表示了慰問。他先是大大地可憐了申小蕊,然後開始談論王麗雅和王露娜,話裏話外透露出兩人有不可告人之事,才會讓父親受不了殺死她們。
王大誌還問申小蕊,是否知道什麽內幕,被申小蕊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了。
最後王大誌又罵了幾句物業,認為不該讓王家這種家庭入住社區,說到激動處,上升了對所有單親家庭的厭惡……
申小蕊耐著性子,心裏默念著“隔壁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表現出了平生所有的修養,才沒有給他拉黑。
可能是因為她沒回複了,他才來敲她的門。
王大誌就住在她家對麵403,偶爾出門還能碰見。最近申小蕊出門前總是通過貓眼打量一番,害怕碰見他,被他問起親子丼,可今天仍舊沒躲過。
申小蕊的臉都要被笑僵了,她想快點上去。
王大誌卻逮住機會,他上前一步,略帶灼熱的氣息噴到小蕊的頸部,她立刻後退了一步。
王大誌卻渾然不覺,臉上仍舊戴著諂媚的笑容,他揚起手,全家的可降解袋子裏,有兩杯湃客咖啡,他將其中一杯遞給申小蕊。
“請你喝咖啡。”
“不了……”
“我已經買了,你不喝就要浪費掉了。”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一天的奔波加上昨晚的失眠,申小蕊早已疲憊,但她還是禮貌接過他遞來的咖啡。
申小蕊在心裏盤算著,回到房間裏,立刻把咖啡倒進水池。
老小區的樓梯很窄,申小蕊一人走在前麵,她能感覺到王大誌粘稠的視線就在她的背後、腰上、腿上。
幸虧今天穿的是運動衣。
到了三樓的時候,忽然聽到“吱嘎”一聲,是房東李阿姨。
李阿姨長了一副老好人的長相,白白淨淨胖胖,還燙頭,一說話嘴角兩酒窩,眼睛眯成一線天。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李阿姨搭上快車道,在房價低的時候,買了好幾戶,做起了包租婆,申小蕊、王大誌租的一戶式都是她的。
“是小蕊和大誌回來了。”
申小蕊:“李阿姨好。”
申小蕊想不動聲色從她的身邊走過,卻聽到她帶著笑容卻沒有笑意地說了一聲。
“小蕊,昨天又忙到很晚吧。我現在年紀大了,有點聲音就睡不著覺。”
小蕊為了配合李阿姨敏感的神經,每晚11點一定結束直播,更重要的是,小蕊從不在直播間裏唱歌,也不會為了流量喵喵叫。這棟樓雖然是老房子,隔音不佳,但申小蕊從來都是在客廳直播,樓下臥室聽不到。而且昨晚,申小蕊根本沒在房間裏直播,踩著拖鞋的腳步聲她也能聽見?
李阿姨略帶嫌棄地打量著申小蕊,但看到王大誌時,又換了另外一副麵孔。
“哎呦大誌,你給我推薦那支醫療基金,最近漲了好多,來來,阿姨請你吃菜飯。”
還不等王大誌答應,李阿姨就給他拽進了家門。
這一刻,申小蕊真不知該感謝李阿姨還是感謝王大誌,隻要他們兩個情投意合,別來打擾她就行了。
然後到了家門口,申小蕊本來略微放鬆的心,又一下子繃緊了。門口有一個白色的箱子,仍舊是冷鏈快遞。
這次申小蕊沒有打開快遞,而是翻出昨天兩個警察的名片。她想起劉昊犀利的眼神,最終她打給了徐文。
不到十五分鍾,徐文驅車趕來。
他廢話不多說,把快遞放在茶幾上,輕輕搖晃了一下,和上次的重量、聲音、手感都差不多。他當著她的麵拆開了快遞,裏麵仍舊是個血淋淋的豬心。
箱底貼著的信裏有另外一句詩。
“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幹淨的果實,我們吃下去,醫治太多活著的病症。”
徐文蹙眉,這首詩他讀過,當時是個慵懶的午後,他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曬著太陽讀著詩,隻感覺浪漫溫存。
但在現在,滿眼的暗紅色血水,還有一顆豬心。申小蕊手指發抖,生來的陽光氣息被烏雲所掩蓋。
今天29攝氏度,天氣晴,無雨,客廳裏卻透出一種潮濕粘膩的氣息,就像有什麽從血水裏噴出來。
“你還是想不起來誰會寄快遞給你嗎?”他問申小蕊。
“對不起,我的朋友很少……我真的想不起來。”
親子丼殺人案雖然是因為她的直播到了大眾眼前,但也因為她,警察得以早日破案,世人把王文奇當作凶手,申小蕊算得上是功過相抵。
雖然也有一些陰陽怪氣的私信,但她沒回複,也沒有進一步激化矛盾,網友早已將矛頭對準更加激進報道的媒體。
她實在想不出來誰會寄這種東西。
徐文顯然對申小蕊的答案不滿意,他執著問道:“你有交往的對象嗎?前男友之類。他會不會對你不滿。”
“不會,他巴不得跟我撇清關係。”
申小蕊的聲音斬釘截鐵,隨後她第一次在徐文麵前表示出了反抗的情緒。
“難道我有過男朋友,就代表著我犯下了讓別人如此對待我的罪過嗎?我隻是普通人,會和人生氣、會和人吵架、也會隨著時間淡忘記憶。難道我要如履薄冰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嗎?”
徐文愣了愣,本想解釋,卻發現此時她的表情特別哀傷。他一直知道,她是個像陽光一樣明媚美麗的女孩,但是她忽然流露出的憤怒與深沉卻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問詢方式傷害到她了。
徐文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壞人會放大惡意,即使隻是一句無心的話,也可能被他們曲解。對於受害者來說,一旦造成後果,可能是不可挽回的。我不希望你受傷,但我也不能處罰還未發生犯罪的犯罪者。除非,我有證據證明他正在準備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