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心的正道之光（二）（修）
黎清易放在顧初白脖子上的手漸漸收緊，似乎都能聽見骨頭被擠壓而帶來的哢嗒聲。
“不是讓你走嗎？”他又問。
顧初白拍打著黎清易的手，想要換取一些新鮮的空氣。
怎麽黎清易會突然發瘋！
她現在真的太餓了，黎清易又被玉佩滋養而不缺力氣，因此根本無法從他手下掙脫，隻能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公……子……”
顧初白沒搞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黎清易看著她的眸光冷淡，好像是在看什麽厭惡的東西一樣，不論她怎麽奮力拍打掙紮，脖子上的手都沒有鬆開一絲一毫。
漸漸地，她感覺意識有一些模糊，眼中眼淚也無法被掛在眼眶中，垂落下來。
“……公子……”她隻能做著最後的掙紮。
滾燙的眼淚落在黎清易的手背上，他冷淡的眼神迷茫了一瞬，掐著顧初白脖子的手也鬆開了。
他看著地上如同蝦米一樣蜷縮起來，不斷咳嗽著的顧初白，手顫了顫。
黎清易一直都知道身邊的這個侍女是別的院子派過來的人，在很多次，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在垂死之際對方那投望過來的目光。
因此，在被灌下亂七八糟的丹藥腹中絞痛昏迷之前，黎清易還強撐著讓小侍女走。
那個時候小侍女一臉膽怯地望著他，猶豫著轉身去了，他躺在草堆之中掙紮，還以為自己這次終於要被折磨死了。
可黎清易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夠醒過來，因此在感覺到顧初白在給他灌什麽東西，他第一反應就是，其他院子的人怕他沒有死成，又來補一次。
他的身體從醒來之後就意外的輕盈，察覺到這個，黎清易才敢反擊。
但在對上顧初白流淚的眼睛時，他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下不去殺手了。
從前黎清易從來沒有注意到，顧初白有這麽好看的一雙眼睛，好看到——
讓他覺得隻要讓那雙眼睛落淚，他就罪該萬死。
顧初白在地上好一會才緩過來氣，脖子處剛剛被掐住的地方稍微動一動就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青了一大圈。
她昂起頭逆光看著黎清易，那張似乎天然有著正義凜然氣質的臉上，放著一雙充滿冷漠與懷疑的眼睛。
正道之光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見到黎清易手指又動了動，顧初白下意識以為對方還要動手掐自己，趕忙站起身，扶著疼痛的脖子說道：“我隻是怕公子渴，喂公子喝水。”
她拿過一邊喝水的水瓢，為了自證清白，也喝了一口。
黎清易眸光動了動，重複問道：“你為什麽不走？”
顧初白愣，她其實有點不明白黎清易問這個話是什麽意思，從她進這個世界接收的記憶來看，原身忠於黎清易，也從來沒有聽到過黎清易趕她啊？
但見他麵色不好，她沒怎麽思索，回道：“公子是我的主子……我為什麽要走？”
無論如何，她必須要待在黎清易的身邊。
因為剛剛被掐過，顧初白每說一個字都會帶動脖子上的傷口，沒一會就痛出一身冷汗來。
聽見她的話，黎清易沉默片刻，像是相信了些許似的：“恩。”
【“這丫頭剛剛苦哈哈把你背到外麵救命，你卻在這裏掐她脖子？”】
聽到陌生的聲音，黎清易渾身的肌肉瞬間緊繃，他四處看了一圈，厲聲道：“是誰？”
顧初白雖然聽不見，但猜應該是玉佩中住著的那個靈魂開口說了話，她麵上做懵懂不知的模樣，垂著頭。
黎清易看了一圈也沒有發現那裏有多出來的陌生人，便問顧初白：“你有沒有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顧初白搖搖頭：“我隻聽見公子和我的聲音，沒有聽見別的什麽。”
【“我在你的識海裏。”】那聲音又說道。
黎清易仔細辨認了一下，這才發現聲音的確不是從耳邊傳來，而是從腦子裏冒出來的。
他皺著眉，看了一眼顧初白，見對方又低下頭沉默著，接著在心裏想道：【“你是誰，為什麽在我身體裏！”】
問題剛問完，黎清易的腦子就被塞進了剛剛顧初白一路背他去破廟的場景，比他還要瘦小的姑娘小心翼翼將他捆在背上，明明雙腳都在打戰，卻一步沒有停一直在往破廟走。
然後場景模糊了一瞬，她找到了一塊閃著光的玉佩，將玉佩貼到了黎清易的嘴邊。
看著他氣色漸漸好轉，小姑娘才鬆了一口氣，又拿起繩子吭哧將他背了回來，並且為他擦臉擦手，又打來水想喂他。
這就是他醒來前看到的畫麵了。
黎清易看到這些，心裏卻並不完全相信，他猜到腦子裏這個聲音是玉佩變化的，又問：【“你是什麽東西？”】
【“老夫的名號你一個連識海都不知道的小娃娃怎麽可能聽過。”】聲音帶著幾分傲氣，哼了哼，【“我是蠻荒時期的一個仙人，叫慕天縱，你喊我慕老就好。之所以在這塊玉佩裏，是被人害了，封印起來，而你血脈力量和封印我的那個人相符，所以我們立下了契約。”】
黎清易皺起眉，問道：【“這個契約可以解除嗎？”】
他並不覺得忽然天降過來的是什麽好事，如果真的好，為什麽顧初白不留給自己呢？
慕天縱頓了頓，隨即在識海中暴跳如雷：【“你有沒有聽清？這是蠻荒傳下來的寶器，你就這麽不想要了？要不是看你是天靈根，又是一身劍骨，我才不會選中你。”】
聽到這話，黎清易眉頭皺得更深了，繼續套著慕老的話。
顧初白不知道兩個人在識海中說了什麽，她一直低著頭，感覺腦袋都要等掉了，這才聽到頭頂的人發話，揉了揉她的腦袋。
“對不起。”男孩似乎一下就褪去了剛剛一副冷淡無情的模樣，變得溫和起來，他遲疑地用指尖觸了觸顧初白脖子上的傷口，問道，“剛剛我以為你是要害我。”
他瞧著瘦弱，適當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顧初白張了張嘴，想到崩壞之後他過的都是些什麽日子，也就一下能夠體諒黎清易神經兮兮的原因。
“公子不用道歉，是我唐突了。”顧初白思索了一下原身的語氣，垂眸說道。
她看不見，說著軟和話語的男孩眸中的顏色像化不開的墨一樣，黑得看不見裏麵的情緒。
在和慕老簡單的交談之後，他暫且放下了對玉佩的懷疑，隨之，黎清易開始疑惑，為什麽顧初白會把這麽好的東西拿來給自己救命呢？
“你怎麽會想到去破廟找東西救我？”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顧初白早就為這個問題想好了一個回答方案，她抿了抿唇：“我……我之前聽人說那地方有可以救人的東西，也沒有想那麽多，看見了閃閃發光的，以為是寶貝，就開心想給公子用。”
像是想到了玉佩讓黎清易好起來的那個場景，顧初白麵露喜色，笑得眉眼彎彎的：“那道觀真的神奇，公子真的活了過來。”
她語氣不似作偽，黎清易見她一眼就能望到眼底的眸子中並沒有什麽遲疑害怕的情緒，心中的疑惑也暫且降低了一些。
隻是現在，他還是不能完全信任顧初白。
黎清易看著她消瘦的麵龐，眼神動了動，道：“小白。”
他捂著胃，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們去找一些吃的吧，我真的很餓。”
故意裝可憐的黎清易看起來就像顧初白最會憐憫的人似的，更別說對方還是自己的任務目標，顧初白幾乎沒有怎麽猶豫，回道：“好。”
等出了小院門，黎清易指著另一個方向說道：“我去那邊找。”
顧初白沒有懷疑，點頭：“那我就去另一邊。”
她仔細扒拉出記憶裏原身對於這個家的地形記憶，找了最近最近的一個院子朝那走去。
身後的黎清易沒有走出去幾步，反過身跟了過來。
【“我看你這個婢女忠心得很，你怎麽這麽防備她？”】識海中的慕老問。
黎清易沒有回答他，他跟在顧初白的不遠處，看著她趴在另一個院子的牆根，朝裏麵看著。
顧初白是別人送進來的人，就算她這個時候沒有做什麽，黎清易也不敢保證她以後什麽都不會做。
所以，他要再試探顧初白一次。
黎清易垂眸，掩蓋住眼底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