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閉症的少爺（二十二）
“我從來沒看過我家清易這麽喜歡一個女孩子。”
等病房人都走空了，黎老爺子慢悠悠開口。
他盯著顧初白的眼睛，試圖捕捉她細小的神情：“我本來以為放你走，你們之間會稍微隔開一些距離。可是沒有想到顧小姐竟然又到清易身邊工作去了。”
語氣轉換間，稱呼也從初白又換回了顧小姐。
顧初白拿過床頭放著的一個蘋果，低頭削皮：“黎爺爺肯定調查了我家那邊的情況，我家在我走之後欠了債，想要拿我去抵債，我進黎氏工作，也隻是躲家裏而已。”
“你完全可以離開a市。”黎老爺子一語道破，“你不走，是因為什麽呢？因為清易嗎？”
是因為任務。
但她不能這麽說，其實說是為了黎清易也有，所以她默認了黎老爺子的話。
蘋果皮在指尖慢慢變長，顧初白悶聲道：“我知道黎爺爺想問什麽，我的確喜歡黎清易。”
這是她永遠都逃避不了的事實，不果斷，若即若離，都是因為這顆搖擺不定的心。
“你想嫁給清易嗎？”
聽到這話，顧初白手中的蘋果皮斷裂在地，她將那一節從地上撿了起來，丟進垃圾桶，切了一小塊削好的給黎老爺子。
“您問這種話，讓我怎麽回答嘛。”顧初白笑了笑，逃避問題。
黎老爺子目光如炬地看了她一會，最終還是放棄了逼問下去。
他接過蘋果咀嚼了兩下，轉移話題：“你也別怪我囉嗦，我就清易這麽一個孫子。本來以為養著黎旭在家裏，可以讓他有個伴，可沒有想到黎旭這些年野心大了，不僅容不下清易，還想朝我下手。”
聽到這段話，早上那些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試探就像被漫不經心地定了下來。
這段時間管家傳來兩個人關係緊密，顧初白又是做的秘書工作，黎老爺子也沒有想到顧初白竟然真的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被黎清易瞞了這麽久。
黎清易早就防著黎旭了。
得出這個結論，顧初白突然有點牙酸，眼圈也熱熱的。
她把蘋果完整削完，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給黎老爺子放在床邊，又腦子糊塗地不知道聊了什麽，直到下午才走出醫院。
不知道為什麽，顧初白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難怪這一次黎清易恢複得這麽快，難怪他那個時候要叫她不疼，她還真的以為隻是發燒燒糊塗了，在說胡話。
他根本就是上輩子的那個黎清易，和顧初白相處了五年，最後看著她葬身火海的那個黎清易。
做這一切想幹什麽，補償她嗎？
悶了一天的雨嘩啦啦地下了下來，顧初白的手機發出提示音，是黎清易詢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的微信。
捫心自問，喜歡嗎，現在還是喜歡，這輩子比上輩子還要喜歡。
可望不可求的月亮好像突然就落到她手裏了。
顧初白想了想，本來打算不回複黎清易的消息，可對麵緊接著又來了一條。
【馬上要和黎旭那邊談生意。】
黎清易還不知道黎老爺子已經說漏了嘴，試圖用顧初白最關心在意的事情讓她快點回去。
合作方已經到了，黎清易卻還握著手機站在那裏低頭看。
黎旭心裏嘲諷，傻子恢複正常了也是傻子，心裏以為這樁生意板上釘釘了，就一點也不在乎，關心都懶得關心。
合作方的熟人朝黎旭遞了一個眼神，黎旭點點頭，過去催促黎清易：“大哥，人家已經準備好了，你在等什麽？”
黎清易從手機上收回眼神，冷淡道：“沒什麽。”
即將進會議室的那一刻，顧初白將將趕到。
她甩甩微濕漉的頭發，歉意道：“來晚了，不好意思。”
“原來是等顧小姐。”黎旭看見她，了然道，聲音帶著幾分笑意，“大哥和顧小姐感情真好。”
可惜生意場上戀愛腦並不是什麽加分項。
開始正式簽合同，顧初白除了遞文件遞筆，給兩邊的人倒茶水以外一句話都沒說。
哪怕黎清易將有問題的合同特意朝著顧初白的方向展示，一筆一劃簽得極慢，顧初白也一直沉默著，靜靜看著他簽完。
黎清易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加快了這場生意的交接。
也不顧黎旭眼底閃過的一絲得意，黎清易側過頭吩咐趙安盯著其他流程，帶著顧初白離開了會議室。
兩個人上了車，麵對麵沉默著，良久，顧初白開口：“我回宿舍收拾東西。”
“你去哪？”
“黎清易，騙我很好玩嗎？”顧初白的眼圈忍不住紅了，她攥緊拳頭，聲音也開始哽咽。
黎清易沒有說話，伸手想要抹掉她滾落下來的眼淚，被顧初白避開。
“你從第一次發燒的時候，就已經恢複了上輩子的記憶對不對。”她問。
“恩。”黎清易已經猜到了可能是黎老爺子說漏了嘴，因此沒有否認，“那個時候記憶混亂，我也不能很快走出心理障礙，所以你第一次問我的時候，我認不出來兩次的記憶。”
“那吃紅絲絨蛋糕，你是故意的。”
黎清易頓了頓：“是。”
很快他又補充：“那是你第一次做東西，我想吃。”
顧初白接著問：“我還問你一件事，顧家欠的債是不是你搞的鬼。”
一陣漫長的沉默，黎清易歎了口氣：“是。”
所有的設想全部都變成真。
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所有的主動選擇都是黎清易的默許和驅趕，顧初白就委屈得不得了，她的確很喜歡黎清易，但不代表可以對方在她的喜歡之內算計她。
她揉揉眼睛，讓被眼淚糊住的視野重新變得清晰，努力清清嗓子道：“你有上輩子的記憶，那生意我就幫不上什麽忙了，勞煩你這段時間照顧我，這兩天我就從a市離開。”
黎清易沉穩的麵具裂開，他扣住顧初白的手，麵色微沉：“你不準離開a市。”
“黎清易！”
他不管顧初白的掙紮，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準你離開a市。”
黎清易看到她眼裏的抗拒，像是被燙著似的，眼神閃躲了一瞬，他有些迷茫，喉結動了動，開口：“我愛你，我想追你，你別走好不好？”
他隻是想把顧初白留在身邊而已，這不對嗎？明明她每次看過來的眼神也藏著欣喜。
然而顧初白卻突然放棄了掙紮，她盯著黎清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不是愛，也不是追求，你給過我選擇的機會嗎？你每次都在逼迫我必須走你選擇的路。”
“黎清易，我真的很記仇，你還記得我死的那場爆炸嗎？”顧初白耷拉著肩膀，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我聽了以後會原諒你。但是你本來可以在一開始恢複記憶就和我說，而不是瞞著我。”
黎清易放開了手，坐直身體。
他不善言辭，真的不知道應該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麽，隻能看著抗拒他接觸的顧初白抹著眼淚，神情一點一點堅定起來。
心底的感覺越來越不安。
“我沒有不救你。”他幹巴巴地替自己解釋。
快一米九的男人在後座曲著自己的身子，柔軟著表情看她，顧初白喉間一哽，快要說不下去。
黎清易冷漠或者驕傲，可從來沒有在她麵前做出過這樣，類似示弱的表情。
顧初白勉強硬起心腸，繼續說：“欺騙和隱瞞不是愛人的方式。”
黎清易抿唇，徹底沉默下來。
車停在黎氏的宿舍樓下，顧初白打開車門，拿著包走下車。
暖橙色的燈光打在黎清易的臉上，顯得他麵色蒼白，毫無血色，他好像一瞬間又恢複到了病中的樣子，直愣愣看著前方，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走了。”
她沉默看了一會，正打算轉身，黎清易嘴唇動了動，小聲吐出了幾個字。
“教教我。”
他反複念叨了幾遍，好看的桃花眼中明明沒有淚水，瞧著卻要落下眼淚來。
黎清易抓住顧初白的衣角，望著她。
“你說我不會愛人，你教教我，我應該怎麽愛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