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風的自白
她說她叫林絳,楊絳的絳,絳紅色的絳。
她的解釋完全多餘。
不知道為什麽,我第一次聽她念她自己名字時,就覺得她就該是那個“絳”。
說實在的,記住她完全是因為她長得好看。
那天夜色不算深,沈宴介紹她的時候我對上她的臉,當時我就想,怎麽會有人這麽白,像月光的白。
有一種讓人不忍心接近的感覺。
所以後來,我就把她“忘了”。
直到藍竟宇那事之前,如果不是誰特意提起她,我真的已經完全忽略生命裏還有個這樣的女孩,曾與我擦肩而過。
那天黃昏,霞光把天空染成不同的紅色,可沒有任何一抹紅,抵得過她為我擋住傷害時流的血色。
當時我是什麽心情呢?
想不起來了。
但那抹紅我一直記得。
後來,我和趙思意鬧掰,她來找我時哭得梨花帶雨。
說實在的,我很煩。
女孩纏起人來都一個樣,她來找我,每說一句我就難受一下,每掉一滴眼淚我就厭煩一分。
事實證明,男生要是看不慣誰了,女生再低三下四也沒用。
在她哭得最痛的時候,我轉身下樓。
誰知道,一下子就撞上林絳了。
該怎麽形容當時林絳那眼神呢,我詞匯量貧乏,如果非要說一個,我大概會用那天的雨來比喻。
那天的雨真有股子憂鬱氣質。
後來,林絳頻繁地出入於我的生活裏。
那天翔子生日,她也來了,然後她唱了首粵語歌,那首歌後來也成為我第一首學會的粵語歌。
我覺得楊千嬅唱得都沒她好聽,而且不止我一個人這麽認為。
那段時間,成明昊天天都單曲循環《少女的祈禱》,一有空就會念叨林絳。
成明昊說:“林絳長得好看,最主要是幹淨。我好喜歡林絳啊。”
“你說林絳會不會也喜歡我?”
原來少男也懷春。
我煩他的念叨,卻好像被他洗腦一樣,好像哪裏都能見到她。
那天,我和幾個哥們兒路過學校的時候,正巧看見沈宴帶她從校門出來,她坐在沈宴後座上,抻著脖子同沈宴講話,不知道說了什麽,笑得看不見眼睛。
後來也總是遇見她。
我在天台偷偷抽煙,見她背著書包從班裏走出來,一陣風吹起了她的裙子,露出細長的小腿,從那天之後她很少穿裙裝。
還有那天,七班的小子找事,特幼稚地當麵叫石頭是肥豬,我和一幫兄弟過去和他“談談心”,正巧見她從打印店出來,她遠遠看見我了,定定站了一會兒,然後拐彎走了另一條路回學校。
我後來罵成明昊,能不能別老林絳林絳地叫,沒出息。
彼時成明昊好像真的意識到自己碰壁了,抱著酒瓶歎氣,問道:“你說林絳是不是真喜歡沈宴?”
我哪兒知道?
正因如此,為了兄弟少受點相思苦,我才去留意。
可留意到的都是些什麽?
是她每天讓沈宴帶著上下學,還是沈宴脫下外套給她穿?
是她在球場被人問誰會贏的時候篤定選沈宴,還是她對沈宴毫無防備地笑?
細節是騙不了人的,她和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不然,為什麽所有人都說沈宴和林絳真配?
不然,為什麽當有人喊林絳“嫂子”時,沈宴從不解釋?
然後,我開始對她沒什麽好感了。
可那時候畢竟年紀小,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很多男孩的喜歡,都是從沒好感開始的。
跨年夜那天,我把林絳惹哭了。
後來我心情也不好,和兄弟們約去光明廣場玩滑板。可是當天廣場有煙花秀,人越來越多,我們不得不提前回家,就在我擠開人群的時候,我遠遠看到了她。
她站在人群中,仰頭看煙花,沒一會兒又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那一刻,我覺得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嘈雜都不見了。
天地之間隻有她一個人。
然後,我開始後悔自己剛剛對她的冷嘲熱諷,因為她看起來好像根本沒那麽……壞。
我喜歡林絳,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包括我自己。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為。
因此當我看到鄭姨手機上她的QQ號ID時,無異於天崩地裂。
天塌地陷、移山倒海、天崩地裂、天翻地覆、震天動地……這些詞全都砸在我臉上。
這是青春抽我的巴掌。
而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的青春至此終結。
後來的幾年,我的生活裏,再也無關風月。
我的煙癮更重了,其實是因為心癮大。
我多想去找她。
我想親親她,告訴她我也看上她了!她可能會哭吧?
可我隻敢做第一步。
去找她。
到她上學的城市,看看她宿舍樓下的丁香花,吃10塊錢一份的黃燜雞,再坐在操場的站台上看天。
沒遇見她,但似乎也不為遇見她。
說實話,隻有我自己知道,我身體裏長著一些不穩定因子。
我統稱它們為——沒安全感。
沒安全感,所以從東校轉學到西校,這樣就不用觸景生情;沒安全感,所以得知林絳可能喜歡沈宴時,第一反應是逃避和不在意,這樣就不用接受她的目光從未流連於我身上的落寞感;沒安全感,所以不敢在得知一切時,不管不顧地去找她。
你知道嗎?
愛情有時候不僅僅代表勇氣,還代表退縮。
就像我曾經看過的一本我忘記名字的書裏麵寫的:【真愛的征兆在女孩身上是大膽,在男孩身上是膽怯。】
我江為風居然也有怕的時候啊?
我怕給不了她一個好未來。
那時候我太渾了。
人們隻知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卻不知道浪子回頭有多難。
今天我得知林絳回國。
七年了,我和她一麵未見,僅有的聯係也不過是她裝腔作勢的“群發問候”。
我抽了一包煙,想了一夜。
我不該再等了,對嗎?
什麽叫成功?永遠有比我更優秀的男人,即使我給不了她世上最好的東西,但能給她世上最好的愛。
多少年了,我才想通:
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那麽即使當下一無所有,也會拚命給她創造一個好的未來,給她一個好結局。
因為真正愛一個人,怎麽能眼睜睜看她選擇別的人?
我做不到,我永遠做不到祝她遇到一個更好的人,因為我就要做最好的那個人。
此刻是清晨五點鍾,遠方天際泛起魚肚白。
我想去找她。
我必須去找她。
我欠她一個結局未給。
而她欠我一個故事未講。
我想聽她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