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指桑罵槐

陳美人恨恨地捏著絹帕,眼底劃過一絲暗色,酸溜溜道:“皇後娘娘還真是大方得體,就算宮中到處都傳遍了流言蜚語,說那日在冬湖,是昭儀姐姐推您……”

“你也知道,是流言。”沈從雲眸光清澈,唇角微微勾起。

陳美人一張俊臉,漸漸變黑。

她本想挑撥離間,結果卻是自作自受了。

梳著十字髻的王婕妤性格溫順,掩嘴兒輕咳幾聲道:“皇後娘娘莫要與她一般見識,陳美人口無遮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沈從雲從嘴裏輕輕哼出一聲,心說原書中,陳美人就喜歡拜高踩低。經常找薑婉兒的麻煩,卻又很喜歡巴結沈太後……

對了,她差點忘了,她還要帶這幫後妃去給太後請安!

“好了,該去給太後請安了。”沈從雲在琥珀的扶持下,堅定地往外走去。

在經過薑婉兒身邊時,她身子明顯一頓,驚疑的目光盯著薑婉兒的頭頂,不知道在看什麽。

薑婉兒柳葉眉輕輕一皺,琥珀低聲問:“娘娘,該走了。”

“嗯……”沈從雲剛才自信堅定的神情再一次變得支離破碎。

天哪嚕,誰來告訴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第一次幫女主說話時,好感度漲了1。第二次幫她說話,好感度不增反減是什麽操作啊喂!

她將目光從【好感度:-99】收走,越過眾人走出了偏殿大門。

仿佛如芒在背,沈從雲脊背僵硬著,幾乎是腿肚子打顫著,走到了壽安宮。

身後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對自己下手,悲催的是,自己身為皇後,還必須走在她前麵。

薑婉兒清冷的眼底劃過一絲譏諷。

嗬,她又想玩什麽花樣。

薑婉兒垂在袖子中的手,捏成了拳頭。

此時已經是辰時三刻了,壽安宮兩扇雕花紅漆門已經打開,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女人。

女人見她們來了,不緊不慢的躬身行禮:“皇後娘娘,太後娘娘已經在宮裏等您許久了。若再不來,老奴該去景元宮尋人了。”

這話軟綿綿的看似沒什麽攻擊力,但沈從雲聽了就覺得有些不舒服。

“早上有事耽擱了。”沈從雲隨口一句話打發了她,與她擦肩而過,進了壽安宮。

原先的壽安宮其實並不大,隻是一處遠離西六宮,與慈安宮並列在東西六宮之外。

太後沈春晏認為壽安宮太過狹窄,於是拆了慈安宮的牆,將兩宮合並成了一座宮殿。壽安宮比燕昊陽所居住的長生殿還要大。

空曠的庭院中,幾個宮女正挽著袖子勞作。

她們麵前擺著許多瓷碟,上麵放著一坨坨慘白的膏狀物體,不知道是什麽。

沈從雲有些好奇,趁無人注意時,輕輕拉了拉琥珀的袖子:“琥珀,那是什麽?”

“是胡粉。”琥珀解釋道,“娘娘,您臉上不也擦著麽?”

沈從雲訥訥的用手指抹了抹臉頰,指尖是白色的粉質。雖然已經被研磨得非常細膩,她卻從中好像感受到了一丁點顆粒感。

胡粉,就是鉛粉。

塗抹後可以使人皮膚變得白皙,卻有劇毒,長期接觸,是會爛臉的。

沈從雲心有餘悸,好在梳妝時她特意讓宮女不必擦太多。

壽安宮正殿。

妃嬪們魚貫而入,沈從雲垂著眸子,恭恭敬敬行禮:“兒臣給母後請安。”

上方傳來一道威嚴的中年女人聲音:“做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哀家要你何用?”

沈從雲以為是在說自己,詫異抬頭。

主座上,坐著一個身穿黑金華服的中年女人。她臉上敷著一層厚厚的鉛粉,整張臉幾乎煞白,正是太後沈春晏。同時,也是原主的姑母。

沈春晏身後,站著一個淺草色錦衣、手足無措的中年女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燕雲哲的生母,趙太妃趙倚晴。

“罷了。”沈春晏點著絳色朱砂口脂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撩開了袍子下擺,“捏不好肩,那就給哀家捶捶腿吧。”

趙倚晴麵露難色,她倉皇的目光掃過堂下跪拜的眾人。

身後的宮女為她打抱不平:“太後娘娘,還是奴婢幫您捏捏腳吧。趙太妃身份尊貴,如此恐怕……”

“嗬。”沈春晏冷笑,“秋霞,你瞧瞧,有些人當上了主子,就忘了曾經是個什麽身份了。”

之前在壽安宮迎接沈從雲的老宮女諂笑道:“太後說得對,有些人就是容易忘本。”

趙倚晴頓時滿臉窘迫,隻能硬著頭皮,蹲在了沈春晏腳邊。

沈從雲眉心一皺,這沈春晏話裏有話,不知是在借著趙倚晴打壓誰。

是打壓自己麽?

應該不會,原主是沈春晏的侄女。而且,原主當初能入宮當皇後,跟她也有關。總不可能打壓費盡千辛萬苦弄進宮的侄女吧。

是打壓薑婉兒麽?

那話也不對,薑婉兒一出生就是薑家的香餑餑。

至於其他三個更不可能,家中父兄都是不超過五品的官員,入宮後也身居低位。

沈春晏呷了口茶,像是才看見人似的,不緊不慢道:“都起來吧。”

沈從雲緩緩起身,眼角餘光瞟到身側的王婕妤身形踉蹌,好在宮女機靈,將王婕妤扶穩了,才不至於出洋相。

“皇後今日為何來晚了?”沈春晏淳厚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沈從雲的注意力。

她頭皮一陣發麻:“母後,兒臣,兒臣……”

“太後娘娘。”琥珀恭恭敬敬道,“昨夜皇上歇在景元宮中,折騰到了半夜,故而今日才起晚了。”

她的話令人浮想翩翩,沈從雲暗暗腹誹。

她當然沒睡好了,昨晚睡地上差點沒凍死,上起得來就怪了。

燕昊陽與沈從雲成親三年,三年都未曾在景元宮中歇過,這還是頭一回。

“哦?”沈春晏一改之前的慵懶,換上了慈祥笑容,“皇後,當真如此?怎麽連話都說不清了?”

趙倚晴溫聲道:“皇後年輕,性子溫吞如玉,興許是臉皮薄,說不出口罷了。”

“倒是哀家錯怪皇後了。”沈春晏臉上露出笑意,“早日為皇家誕下嫡長子,是皇後當前的首要大事。”

沈從雲有些無語,自己隻是個小炮灰,怎麽可能給男主生猴子。

她望著幾乎被鉛粉掩蓋了所有臉色的沈春晏,眼底不由自主透露出一股同情。

唉,反正三個月後,大家都是一起赴死的炮灰反派,她就懶得說了。

沈春晏內心緩緩打出一個?

為什麽,她總感覺沈從雲好像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