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禍不單行

秦老太回答得很堅決。

仿佛還覺得這簡短的一句話沒有說服力,毅然決然地補充道:“你今天就是逼死了阿娘,阿娘也拿不出一分錢來。”

秦正芳哪裏聽不出自家阿娘的話外音。

無論她今日怎麽鬧,她一個子兒都不會撈著。

可她哪裏肯依。

不顧一旁朱顏的阻撓,硬是把秦老太衣褲裏的口袋,裏麵的,外麵的全都是翻了個遍。

就連腳下的棉鞋都沒放過。

皇天不負有心人,秦正芳終於如願地在秦老太的襪筒裏,翻到了十元紙幣。

秦正芳“嘖嘖”兩聲,布滿橫肉的臉上掛上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秦老太被朱顏又扶坐在凳子上,看到兒子秦淮欲要上前搶回那十元錢,秦老太連忙朝秦淮擺了擺手製止。

“這個家還有多少的家底,你剛剛也親自查驗過了,以後,這個家也不值得你再大費周章地跑一趟了。哪天我死了,有阿淮和他媳婦給我守孝就夠了。”

“一家子的窮鬼,你以為我稀罕來嗎?”

秦正芳滿意地把紙幣揣進口袋裏,轉身就離開,沒有半分的留戀。

下一秒,一直崩著的秦老太,終於撐不住了。

兩眼一黑,當下從凳子上滑倒在地。

朱顏和秦淮兩人見狀都嚇得不清,急忙上前把秦老太從地上扶起,攙回到了**。

好在秦老太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兩人大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就見秦老太頻繁地咳嗽起來。

沒過多久,又開始發燒。

秦老太這其實是老毛病了,每年入冬都會發作一次,前不久剛有所緩解,沒想到又卷土重來。

安頓好秦老太,天空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

秦淮留朱顏和兩個孩子在家照看秦老太,自己則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前往村醫仇大夫家中取藥。

這些年,秦老太的咳疾一直都是由仇大夫醫治的,他對秦老太的病症較熟悉,藥單至今還在他家中存著。

眼看著牆上的掛鍾,時針指向七的方向。

朱顏又一次走到堂屋前,踮著腳尖,望著屋前的那段泥濘小路。

一片漆黑的夜色中,一個熟悉又高大的身影,在朱顏望眼欲穿的盼望下,撞進了她的視野。

男人穿著一件洗得泛白的呢子大衣,大衣的衣擺上被裹著一層薄薄的積雪。

凍得通紅的手緊握著傘把,上麵還掛著幾包黃油紙包紮的藥包。

朱顏連忙上前替男人收了傘,取下掛在上麵的藥包,又幫他撣去身上的積雪,才開口問道:“大夫怎麽說,還是之前的那幾味藥嗎?”

仇大夫是位中醫,不管什麽病症,都是通過喝湯藥來醫治。

在治療的時效上,肯定不及西藥藥到病除的速度。

好在中藥的價格比較親民,更適合秦淮這樣的家庭。

秦淮從朱顏手中拿回藥包,視線往秦老太的屋裏掃了一眼,朝朱顏搖了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

“仇大夫給我開了個新藥方,讓我明天去鎮上的藥店,給阿娘買幾盒西藥。他現在給開的這些,隻能短時間的緩解,頂不了多久。”

仇大夫雖未明說,秦淮又怎會不明白。

喝了這麽些年的湯藥,頭一回仇大夫讓他去鎮上買西藥。

這說明秦老太的病又加重了。

秦淮沒有立刻去煎藥,而是先去房裏看了眼秦老太。

把仇大夫交代的一些注意事項跟她細細說了遍。

竹**,遙遙坐在秦老太身後,輕輕地拍著後背,替她順著氣兒。

逍逍手裏拿著一個玻璃瓶子,湊在秦老太的唇邊,接著她咳出來的濃痰。

秦老太的咳疾有一定的傳染性,兩個孩子都用一塊小花布把鼻子和嘴巴遮住。

在照顧秦老太的方麵,也是配合得相當默契,完全沒有朱顏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當你親眼目睹著他們懂事的模樣。

心裏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就像被針紮過一般疼。

朱顏打來一盆熱水,給秦老太擦了擦臉,又倒了杯溫水,讓她潤了潤喉嚨。

好一會兒後,秦老太的咳嗽緩解了許多。

朱顏上前扶著讓她躺下,鑽進被窩裏。

兩個孩子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以往,秦老太發病的時候,兩個孩子都是跟秦淮一起睡。

現在有了朱顏,秦淮留她陪著兩個孩子一起。

他則找了捆幹草,在秦老太床邊的地上攤開,又翻了床廢舊的棉絮,給自己打了個地鋪。

忙完這些,聽到秦老太的呼嚕聲均勻地傳來。

秦淮這才熄了燈,離開了裏屋。

仇大夫開的藥包,需從三碗水煎至一碗水。

他搭的小灶台用的是幹草,起碼得熬上兩個小時才行。

一會兒熬完藥,得讓秦老太喝完出身汗,夜裏才能睡上安穩覺。

屋外,夜更深了。

空中的雪花沒有轉停的趨勢。

冷風透過門縫肆意地吹了進來。

秦淮攏了攏衣領,雙手往灶膅前又靠近了些。

朱顏正是在這個時候,推開了廚房屋的門,踩著積雪走了進來。

“天兒這麽冷,你過來作甚,快回**睡覺去。”秦淮說道。

朱顏沒有理會,自顧在小灶旁蹲了下來,本能反應地把自己冰冷的雙手往灶膛前湊去。

“我來陪你說說話。”她笑嘻嘻地看著男人。

秦淮心裏自是歡喜的,也不再阻攔。

把她往身邊拉近了些,順勢移過身下的小凳子給她,自己屈著膝在灶膛前。

學著秦淮的樣子,朱顏卷起一把幹草塞進灶膛裏,狀似隨意地問道:“阿淮,咱們家還有錢給阿娘買藥嗎?”

經白天秦正芳那麽一翻,她對這個家的經濟狀況有了新的認知。

又怎是一個窮困潦倒能形容的。

秦淮頓了頓,起身從內襯的襯衫口袋裏,翻出一根鑰匙形狀的金墜項鏈遞到朱顏麵前。

“這是我阿娘撿到我時就戴在身上的,本來我是想把它送給你的,但現在我想把它當了給阿娘治病。阿顏,你不會怨我的吧。”

朱顏的目光在金墜上掃過,神色陡然一緊。

卻隻是一瞬。

很快恢複。